无心纠结于这个话题,舒桐把话题转移到正事上:“对了,你查到是谁放的火了吗?”
顾凛骁摇头说:“没有。”
不到十二个小时,除非他有未卜先知的本领,否则他怎么知道是哪个杀千刀的干的。而且要是被他逮到了,依照他睚眦必报的性子,不把对方活剐了他就不姓顾!
“那警局边怎么说?”
“他们说是电路老化造成的。”
这个说法虽然老掉牙了,但却很有说服力,面对突发性火灾也出其的好用。
舒桐轻笑,“就这么巧?不早不晚,偏偏在这个时候?”
“我也觉得这事儿有点蹊跷。”说着,顾凛骁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你说,会不会是那帮人干的?”
舒桐摇头,“我也不确定,继续查吧。”
说罢,她把视线转向窗外,若有所思。
半晌,顾凛骁问她:“那你呢?”
舒桐回头,不明所以,“什么?”
“你还要继续呆在这边?”顾凛骁顿了顿,“要不你还是跟我一起回去吧。”
舒桐说:“不是让我待在这边养伤?我伤还没好呢,回去干嘛。”
“养伤回去养也可以。”顾凛骁说:“请专门的医生护士总比你自己在这边一个人要好得多。”
“算了吧,我觉得这边也挺好的。”舒桐摇头拒绝,“再说了,我回去干嘛?天天对着一群大老爷们儿,养伤都没心情了。好歹在这边我还能有帅哥美女看。人好环境好,最适合养伤了。”
顾凛骁盯着她看了许久,然后缓缓吐出一句话:“那要不要我把拉赫姆和昆夏叫来陪你?他们虽然年龄小,但机灵,你要做什么事情还能帮着你。”
舒桐知道他想表达的意思,不过她还是拒绝了,“不用,我自己可以。”
“那好吧,都随你。”顾凛骁拿她没辙,“不过,你要是有什么需要,还是要及时跟我说。”
面对舒桐的时候,顾凛骁一般是无奈的,也有几分纵容。
舒桐有些不耐烦了,“知道了,婆妈!”
说完,她闭上眼,慢慢放空思绪,也不管顾凛骁是去是留。
昨晚的火灾发生得太过突然,再加上她经常失眠,所以一放松后,就觉得有些困了。
说起失眠这事儿,舒桐的睡眠质量从四年前起就不怎么样。
刚来云南那会儿,她以为是认地方,所以才会睡不着,可后来时间长了,她才否认了这个因素。
这些年,她睡觉都得靠安眠药才能进入深度睡眠,可大多数时候,她都必须要保持时刻警惕,这样一来,极少有充足休息且精神高度紧张的身体过度负荷,早就透支了,这也是她这次受伤出现在大理的原因。
大理是坐旅游城市,蒋赫让她来这边,一是真的觉得环境对养伤有好处,二来,也是想给她放一段时间假,让她好好调整调整。
如果再像以前一样,可能她的身体也撑不过几年了。
顾凛骁见状,说道:“你先休息一下,我去叫人来给你换绷带。”
折身离开时,他小心将门带上,防止别人吵到她休息。
——
昔日的盛景不过如今的一片废墟。
尽管过去了大半天,闲来旅馆的废墟前还是站了不少人,有人哭有人议论,人声嘈杂。
江褚隐约能从中听出个大概来。
从这场火灾里逃出来的,只有几个人,剩下的都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在梦里就被烧死了。
江褚一阵心悸,他不想承认自己在担心舒桐,可他同样也做不到对她不管不顾。就像刚才,听闻她可能出事的消息,他第一反应就是想确认她有没有事。
可等他站在现场,他才反应过来,他连舒桐人在哪儿,情况怎么样都不知道。
“奶奶,你刚才说剩下被救出来的人送到哪家医院了?”江褚问身侧站着的一位老人。
“你也是受害者家属吧。”老人家看了江褚一眼。
江褚迟疑,不知道该点头还是该摇头。
老人只当他是担心,接着道:“你要找人,可以去市医院,他们都被送去那里了。”
得到答案,江褚说了声谢谢,转身去医院。
他到医院的时候,正值午休时间,医院里除了值班的医护人员之外,只有少数的病人,这显得格外清冷。
江褚找了好一会儿才打听到舒桐的病房所在。
病房里,护士正在给舒桐换药。
因为伤口出血结痂,导致绷带有些跟皮肉连在一起了,护士一再小心,还是难免会扯到舒桐的肉。
舒桐全程都皱着眉,却没有叫出声来,反倒是作为旁观者的顾凛骁,一直在唠唠叨叨说个没玩,搞得护士紧张得不得了,好几次都因为顾凛骁的突然吱声而失了手。
忍无可忍,就无需再忍。
舒桐被他搅得心烦,抬起头打断他的话,“我说你就不能闭嘴吗?”
话还未完,她看见门口处闪过一道人影,以为是路过的家属,就没放心上。
顾凛骁被她一凶,立马噤声了。
安静了一会儿,好像就觉得自己莫名委屈,又道:“不是,我这不是看你疼,你又不啃声,所以我就替你说了啊。”
“我需要你替我说吗?我自己没嘴,不会说话吗?”舒桐对他的好心并不领情,“再说了,这是谁的错你心里没点逼数吗?要不是你在旁边一惊一乍的,我能被疼成这样?”
“我还不是为你好……”顾凛骁小声嘟囔,“好心当成驴肝肺。”
舒桐刚要说话,这时候护士突然开口提醒道:“那个,你嗓子还没恢复,最好不要说话,需要好好养养。”
于是,舒桐快到嘴边的话就这么被咽了回去。
经护士这一提醒,她觉得自己的嗓子又开始疼了。
不说话都疼,咽口水更疼。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站在旁边说风凉话的某人!
舒桐越想越气,实在气不过,又抬眸冷冷地扫了一眼顾凛骁,像是要将他生吞活剥了似的。
顾凛骁缩了缩脖子,“你干嘛这样看我,我又没说话了。”
说完,他转身去给舒桐倒水。
舒桐盯着他不说话,过了一会儿才从胸腔里发出一声冷哼。
病房门口,江褚背靠在墙壁上,耳边是舒桐和顾凛骁斗嘴的声音,偶尔还有护士的叮嘱,他的脑子里全是他们之间熟稔的相处模式。垂在身侧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循环几次后,无力地耷拉在腿边。
他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四年前,舒桐离开的那天,他去找了顾凛骁,然后被人告知,顾凛骁刚离开不久。
如今,舒桐却和顾凛骁在一起,这是不是可以说明,他们当初是一起走的,这些年他们也都一直在一起?
一想到有这种可能性,江褚就觉得自己像一个傻子,不折不扣的傻子。
这一千多个日夜就是一个笑话。
心跳不再强烈,脸上因急奔而微微泛起的红晕渐渐褪去,江褚的双唇紧抿着,浑身像是坠入了深渊般冰冷。
他感觉自己的心就像是被剜掉了一大块,空荡荡的。
这种感觉比高考完那时候还要强烈,且一发不可收拾。
须臾之间,薄唇轻启,他倏然笑了。
来往的人以为他是受了什么刺激,悲伤过度,纷纷用同情的眼光打量着他。
一个护士走过,见他面色苍白,主动上前问道:“这位家属,你还好吧?”
江褚恍若未闻,转身默默往楼梯的方向走去。
身后,那护士一头雾水,嘴里喃喃道:“奇怪……”
患得患失
“因为梦见你离开
我从哭泣中醒来
看夜风吹过窗台
你能否感受我的爱
等到老去那一天
你是否还在我身边”
独属于少年的温润嗓音缓缓流动,众人皆沉醉在歌声里,有的甚至跟着江褚一起唱了起来。
当旋律响起时,舒桐还处在自己的世界中。
有一瞬间,她好像回到了过去。
以前,江褚也时常唱歌给她听,那时候,她躺在他怀里,闭目聆听,十分惬意。
不过,刚刚那个眼神,让舒桐想起的不是岁月静好,而是在法庭上,她被宣判死缓的那一刻。
离席之时,双目对视,即使那个眼神转瞬即逝,但舒桐相信,自己不可能会看错。
恍惚间,舒桐有些迷茫了,前所未有的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