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总是让自己烦恼的懒散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让人不由胆颤的冷酷,还有让他安心的坚毅。
织田作之助用着巧妙,好似带着某种韵律的步子,在炸弹造成的狼藉之下,轻松地避开任何袭来的弹丸,亦或是异能力。
带着些灰色的淡黄色大衣,就如同春日在世纪公园里曾陪着那群孩子放的风筝一样。
只是此刻风撕扯他的大衣,而他槍管内的弹丸则已经命中了风。
敌人似乎也意识到,在这个下手虽狠却始终不致命的侦探社内,还有个要命的存在,他们便毫不犹豫的,极有组织的撤退。
来的快,去的也快。
放弃的干脆利落,却又意味着会卷土重来。
织田作之助来到一个被他之前击倒的敌人面前,穿着防弹衣很难致命,不过之前他并没有想将他们杀死,他已经放弃了杀人。
只是在刚刚他才发现,如果放下武器,就无法保护其他人。
在被指引出的那条细小的,只够一只脚踩上去的狭窄道路上,他试图让自己走的更轻松一点。
可在这个灰色和黑色好似没什么界限的世界里,轻松又谈何容易呢。
只是站在这个地方,拿着曾经的惯用武器,扣动扳机时,却发现比曾经轻松了许多,并不是他还在沉迷着曾经的世界,而是他理解了现在所处的这个世界。
正如同在那个酒馆内自己会拔槍指着那个青年,不正是他的世界已经不在那边了吗?
“咕噜——”喉咙不断涌出血液的敌人只是跪倒在地,仰着头看着他。
那浑浊的瞳孔里就像是藏着什么可怕的某种东西,让织田作之助没有任何犹豫的将槍口指向他。
只是对方没有任何攻击反应,有的只是僵硬的面部肌肉好似被强制拉扯,嘴角裂开一个笑容。
一个让他觉得毛骨悚然的笑。
而这个笑不仅让他觉得异常,还奇妙的让他感到对方在向自己问好,只是下一瞬间,敌人垂下了头。
呼吸停止了。
战斗一结束,军警迅速赶到,黄色的警戒线外是蠢蠢欲动的人群,在接到上级命令的他们将侦探社的社员带离,已经整理好的发言稿开始应对闻风赶来的像是苍蝇一般的记者。
只是被破坏的侦探社,此刻已经不能再用。
织田作之助沉默地缀在后面,他感受到一道视线一直随着自己移动,异能力并没有让他看到什么,就是没有任何的危险。
他小心又谨慎地用眼角余光扫过人群,只是——他猛地回头。
黑色的衣角已经在人群中消失了踪影。
“怎么了,织田。”
国木田回头,忍不住问,他一直在注意着对方,只是他本人现在也很不好受,对方的武器击穿了他的肩膀,血顺着手臂滴落在地面上。
织田摇了摇头。“没什么,走吧。”
走吧。
走吧。
黑发的青年逆着人流,迈着那像是观赏美丽庭院般的悠闲脚步,他肩头是白色绒毛作边的黑色披风,一顶看上去十分温暖的毛帽被他拿在手中。
只是艳阳高照的这种晴天之下,他还是将那顶帽子戴在了头上。
不过即便他迈着可以轻而易举改变方向的脚步,但还是被从前方匆匆跑来的小个子青年撞上了,他连退了好几步才将将稳住身形。
而那小个子青年则是被跟来的女性扶住了身体。
“抱歉——”那小个子青年如此道,只是在他这么说着时,脸色也出现了变化。
而黑发的青年只是对他笑着,用亲切而又让人很难产生排斥感的亲和声音道。“没关系,下次小心就好。”
披风的衣角从他的眼前滑过,与谢野拍了下乱步的肩膀。“我们走吧。”
乱步回过神,但还是扭头看向那个好似随时都会跳动,显得无比快活的身影,他眉头慢慢地皱了起来。
——看不懂!
冰凉的手帕敷在额头上,感觉自己在慢慢冷静下来,虽然他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冷静的地方。
织田站在军警为他们准备的休息的地方,其他受伤的社员正在接受治疗,没有他们女医生的异能力,受伤就成为了一个严重的事情。
“你做得很好,织田。”
就在他脑袋空空,只是看着窗外的街道时,身后传来了这样的声音,回过头看到是福泽谕吉,他依旧是那身和服装扮,只是衣襟还是有些乱了。
社长此刻的脸色,比以往的更加难看,而缘由就是刚刚的那场战斗。
他们两人是老相识,那相识的时间大概是最久的,对方当时作为保镖活动着,而自己则是被雇主背叛的杀手,那个时候还有个任性的小子。
只是没想到保镖和任性的小子后来成立了侦探社,而还不知道要怎么去续写那个故事的自己,则被当时的对方,像是捡狗狗那样捡了回去。
而对方也是社里第二最了解自己过去的人。
虽然很想这样感慨。
织田用手肘撑着身体,他上半身几乎倾斜出去,目光落在外面的街道上。“社长这么说的话,我想我应该做的没有错。”
战斗之后,再看外面的街道,总有种不真实感。
不管是平时总拉着自己闲聊的欧巴桑,还是每天总是到自己这里蹭饭的小咪。
日常和非日常的界线,此刻在他眼前是如此的清晰,他有时候也在烦恼自己到底是哪一边的人。
“你还在介意自己曾经的过去吗?”
两人虽然年龄经历有差,但过去的某些事情还是在某种程度上很相似的,一个作为官方旗下的暗杀人员,一个则是流窜于民间的杀手。
虽然前者在遇到后者时,福泽已经成为了一位保镖,但就如同他不想谈及那段充斥着黑暗的暗杀经历一般,眼前这个酒红发的青年,也在否定着那段过往。
并放弃了杀人。
福泽并非觉得杀人的技术是自己的武器,只是在后来为了那个青年的周全,并指引着对方时,他越发深刻地明白。
如果不把握好自己的武器,不拿起那把刀的话,自己可能连青年的世界和理想都保护不了。
横滨的黑夜充满了危险,但白日也是如此。
这也是在与那任性而又理想的孩子一起结伴同行时,他才知道自己也能够更加坦然地面对自己的过往。
“社长看过我的书吗?”
并不是在回答自己的问题,福泽被这个问题弄得有些搞不清对方在想些什么。“看过。”他如实地回答。
侦探社内除了新来的几位社员,其他人都知道这位社员在埋头创作,并且在心中暗自鼓励着,因为对方还在养育着几年前因一场惨剧失去亲人的孩子们。
“您觉得那书里描绘出的故事,是我所经历的日常,亦或是现实吗?”
真是奇怪的问题。
“是。”
织田忍不住伸手抓了抓头发。“之前也有人说了类似的话。我此刻也正想着我所写下的故事。当初是没能看到故事剩下的那部分,感到有些遗憾,便升起了想要将之完成的念头,但现在却沉迷在了其他故事里。”
说着他耸了耸肩,福泽却觉得这一刻的对方比昨日的他,要更加轻松了一点。
“所以找到了吗?”他不由问。
织田眼带笑意地看着街道上的人来人往。“或许等到我临死之际才会知道自己是否找到了。”
“砰——”
“你们怎么在这里啊,可是让我一通好找呢,虽然军警有说路线,但左拐右拐就像是迷宫一样的走廊还是很容易让人晕头转向的。尤其是这种时候,外面的走廊更是吵闹的不行,不过幸亏我和与谢野回来了,你们就可以安心了。”
戴着栗色报童帽的小个子青年,以旁无若人之姿打开了这个房间的大门。
进来后他的那张嘴巴就毫不客气的一张一合起来,外面还传来谷崎那有些惨痛的叫喊,似乎在经历着十分可怕的酷刑。
江户川乱步迈步过来,用竖起的手指□□了下自己的帽子。“哎呀,织田君,虽然这次没能看到你过于英勇的一面,但接下来名探侦会让你见识到这个世界最不可思议的一幕。所有的事件,都将会在我的超推理下展露无遗。”
侦探先生用着骄傲的声音这么说道,他从不吝啬夸奖,但也很让人担忧。
此刻的福泽谕吉就板起脸,但心中的话语在酝酿之下却没有发出,织田瞅着有些任性的侦探大人神色下的小慌张,不由笑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