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煜当即沉下脸:“这件事情自始至终都是韦春则那小人一厢情愿,跟音晚有什么关系?她长得好看了些,叫一个疯子看上了,得不到便想毁掉她,到头来还成了她的错吗?”

谢太后的脸色也不好看,下颌紧绷,眼中寒光凛然,眼见自己的儿子又为那狐狸精顶撞自己,郁结于心,憋闷的快要喘不过气。

萧煜却懒得同她纠缠,起身敷衍鞠礼:“天色晚了,朕要回昭阳殿照料晚晚,母后也早歇着吧。”

转身阔步而出,留下谢太后气得砸碎了手边瓷瓯。

夜间安静,瓷器的碎裂声尤为刺耳,崔氏女听到动静进来,见一地狼藉,忙让宫人收拾,她则绕过去,上前宽慰太后。

谢太后除了留韦浸月在身边,还留了崔氏女和高氏女。

高氏女骄矜,韦浸月清高,谢太后用着都不顺手,唯有这个崔氏女,乖巧柔顺,小意体贴,颇入谢太后的心。

崔琅嬛出自清河大族,说起来与当年善阳帝的崔昭仪属同族,但崔昭仪出身旁系,崔琅嬛可是正儿八经的清河崔氏嫡出。

若是严格论起来,崔琅嬛的出身可要比当年的崔昭仪高了许多。

谢太后颇有些遗憾地看着崔氏女:“琅嬛,你这般懂事,也系出名门,比皇后好了不知多少,偏皇帝让妖女迷惑,识不得明珠,若你能得圣宠,那该有多好。”

崔氏女面露怆然:“臣女负家族期望入京,也希望能有个好前程,奈何入不了陛下的眼,说到底都是臣女无用。”

谢太后瞧着她,愈发怜惜。

崔氏女陪着谢太后说了会儿话,无意中说道:“这坊间尚有恭敬婆母、晨昏定省的说法,到了宫里竟全都废止了,说句大不敬的,皇后对太后也太怠慢了些。”

谢太后轻哼:“怠慢?说得也太轻了些。”

谢音晚岂止对她怠慢,是恨不得上来扒她的皮,啖她的肉了。

宫女递上新添过炭的手炉,崔氏女伺候谢太后脱履斜倚在榻上,往她脚边塞了一个手炉,柔柔和和道:“那也太不像话了,不如给她些教训。”

谢太后嗤笑:“你说得倒轻巧,没瞧见皇帝护她护得严严实实,怎么教训?”

崔氏女道:“尚宫局新送来一些香料,臣女瞧着里头有皇后最喜欢的都梁香,不如送给她,也算缓和两殿关系。”

谢太后随口说:“可真是给她脸了,哀家还给她……”她猛地会出深意,愕然看向崔氏女。

崔氏女盈盈浅笑:“臣女粗识医理,可往里面添几道杂香,嗅不到一日便会浑身长起红斑,要半月才能消。娘娘虽然一直缠绵病榻,可依旧花容月貌,必然要得陛下怜惜。可若她不美了呢?这天下的儿郎倾慕女子,哪一个不是先由色起?”

谢太后越想越觉得此计可行。就算被发现了,也是尚宫局渎职,没有调理好香料的配方,她们不敢不认。且又不是害人的东西,不过长几道红斑,就算叫皇帝查出来,他也不好发作。

崔氏女观察着谢太后的脸色,试探道:“不如叫韦姐姐同臣女一起去拜见皇后娘娘。”

谢太后瞧着她笑了。

谁都知道那韦浸月和谢音晚私怨颇深,万一此事败露,这戕害皇后的罪名大可推到韦浸月身上,崔氏女既在她这里得了便宜,还给自己留了退路,找好替罪羊。

好一招祸水东引啊,她可真是太喜欢崔氏女这股子机灵阴毒的劲儿了,也只有这样的女子才能在这未央宫里闯出一片天地。

其实谢太后早厌烦韦浸月了。进宫这么久,笼络不住皇帝不说,见天的自命清高,自许深情,半点手段使不出来,只会抱着那点子昔年旧情顾影自怜,叫谢音晚压得死死的。

真是枉费了她在韦浸月身上下的功夫。

她和韦家是有些交情,当年韦浸月的父亲韦商官述漳州太守,给她办了一件事,帮她稳住后宫地位,她也一直投桃报李,对韦商的一对儿女都很照顾。

奈何韦家姐弟不争气,也就怪不得她无情了。

这世上的结盟,总得有利用价值才能更稳固,不然,凭她这么自私的人,凭什么总要去做活菩萨。

两人商量好,各自安歇。

“当年世宗皇帝在位时,韦商官拜漳州太守,漳州盛产香料,每年进贡数目繁多,很得当时还是贵妃的谢太后喜爱。谢太后年轻时注重保养,托韦商替她寻过秘制养颜膏,据说效果不错。”望春念着校事府呈上来的密折。

听得萧煜直皱眉:“朕让他们秘密探查谢太后和韦家的勾连,他们就查出这么些鸡毛蒜皮的事?”

望春将奏折翻到底:“就这些,没了。”

萧煜蓦得有些烦躁:“行了,没事了,你下去吧。”

望春忙揖礼告退。

已经卯时,用不了多久天就要亮了。萧煜伏在案上沉思良久,没想出个头绪,只觉此事迷雾重重,正难解时,帐内传出声响。

他忙收拾心情,快步入内。

音晚还在床上睡着,只是睡得不老实,把他刚才给她塞进被窝的手炉踢掉了,那声音就是手炉掉地上的声音。

萧煜弯身把手炉捡起来放在一边,仔细看音晚,她双眸紧阖,浓密的睫毛柔软垂下,鼻息均匀,肌肤嫩如新荔,睡颜宁谧柔美。

他在她颊边落下一吻,才转身出来。

宫人早备好了朝会要穿的衮服和武贲冠,望春瞧着萧煜的脸色,小声提议:“为那解药的事,陛下已几日没合过眼了,不如免一日朝,歇一歇……”

萧煜微抬了头让宫女给他戴冠,合着眼道:“不必了,早膳不吃,朕歪在榻上睡半个时辰即可。”

望春心疼地直叹气。

新帝虽有凶戾之名在外,但也是不可否认的勤政恪己,登基数月从未免过一天|朝,没有怠慢过一件政事。

崖州那边的旱灾刚解决,又要预备着明年大考,后宫还有一堆事等着他操心,当真是桩桩件件压下来,催命一般。

**

音晚醒来的时候萧煜早就走了,窗外有雨声淅沥,大约是怕透进凉气,轩窗关得严严实实,半点风都吹不进来。

还没有到烧熏笼的时候,殿中先烘着几只炭盆,柱边有绿鲵铜香鼎,鼎中燃的是她最喜欢的都梁香。

在她的妆台边还放着两盆蝴蝶兰,红色花朵开得艳丽繁茂,像伸展开的羽扇,瞧着热闹极了。

满是香暖,春光明媚,将萧索秋色关在了殿门外。

紫引也是几天未睡,正倚在绣帷外打盹儿,见音晚醒了,忙张罗着给她梳妆。

用过早膳,宫女便来禀,说韦夫人和崔姑娘求见。

音晚很诧异,她同韦浸月虽然关系微妙,但历来是井水不犯河水的,突然登门,倒让人有些捉摸不透。

若单是她来,音晚是不会见的,但崔琅嬛也来了,却让音晚犹豫了,她沉吟少顷,道:“见。”

她坐在正殿鎏金椅上,二女入内跪拜鞠礼,音晚也无意为难她们,道了句“平身”,让宫女给她们看座。

韦浸月还是一副清高冷傲的样子,神色寡淡,却又礼数周全,举止娴雅,让人挑不出错处。她话少,一直在说话和热闹气氛的是崔氏女。

崔氏女才十六岁,生得娇俏可人,鹅蛋脸上两弯远山眉,一双眼睛晶莹闪亮,透出狡黠的光。

音晚总是偏爱这类活泼热情的姑娘,好像见到曾经被养在闺中无忧无虑的自己,不免和她多说了几句。

崔氏女笑说:“臣女入宫前新制了条石榴裙,喜欢得不得了,却刚巧赶上国丧,穿不得这样的颜色。入宫侍奉太后几个月,前些日子刚拿出来试穿了一下,娘娘猜怎么着?唉,穿不上了。眼瞅着宫里是珍馐美味花样百出,臣女又管不住自己的嘴,真是苦恼坏了。”

她虽说着苦恼,可面上笑靥依旧灿烂,看得人欢喜极了。

音晚笑道:“你还这般年轻,身子骨才是最重要的,能吃是福。”

这本是句无心之言,却叫韦浸月听得别扭,她比音晚和崔氏女都大了将近十岁,可是不“年轻”了,她本就是心思狭隘之人,越听越觉得音晚在故意讽刺她。

音晚倒真没这个意思,但她立即看出韦浸月多心了。

她原本想打趣几句圆回来,可又觉得没意思。韦浸月爱多心那就让她多吧,她可没那耐心哄她韦大小姐开心,再者说了,韦浸月自一进门就摆张晚娘脸,跟谁欠她似的,音晚又凭什么要对她笑脸相迎,拿她当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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