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凌辞饶有兴致:“什么猜想?”
顾照鸿说:“我怀疑任砚生设下这个阵的目的是想让人把雪怪杀光。”
楚凌辞一怔:“……这是为何?”
顾照鸿把他遇到楚凌辞和洛芊瑜之前的想法说了一遍,只是把结论改成了笃定的:“——总不能是看哪个破阵的人能把这寒冬腊月变成三月春花,那便只能是把雪怪杀光了。”
楚凌辞闻言显然是消化了一会儿,方才提出了一个疑问:“那若真是如此,怎么去定义谁是把雪怪杀光的那一个人?”
顾照鸿沉吟了一会儿:“这我就尚不清楚了。”
楚凌辞俨然是还有些难以置信在里面:“这是你推测的?还是……裴昭推测的?”
顾照鸿笑了一声,没说话,似乎是默认了。
之后他和楚凌辞在说什么,竹心都没再听进去了,他的胸腔内正心跳如擂鼓。
竹心深呼吸两下,转身回到了方才坐着睡觉的地方,合上眼装作从没有起来过。
过了一会儿,他听到了两个人的脚步声,眼睛睁开了一条线,看到楚凌辞和顾照鸿抱着一大摞树枝进来了,把燃尽了的火堆点了起来,纷纷又去休息了。
竹心把眼睛闭实了。
……
第二日一早,竹心便笑呵呵地同他们告辞了,顾照鸿也没留,便就此分道扬镳了。
等竹心走了以后,楚凌辞还是一脸纠结,吞吞吐吐问道:“顾兄,我总觉得杀雪怪不是破阵之法——”
顾照鸿一脸奇异:“我何时说过杀雪怪是破阵之法了?”
楚凌辞震住:“可昨夜,你不是说——”
顾照鸿微微一笑:“只是我的一个推测罢了,这睡了一夜,我又觉得这个推测不对。”
楚凌辞:“……”
顾照鸿却看了看竹心离开的方向,语焉不详:“对不对的,谁知道呢。”
谁又会信呢。
***
“霍骑!攻它右边!”
“我知道——左边你看着点!它朝你吐呢!躲着点啊!”
“啊啊啊啊好恶心!”
金子晚一边拿着梦焱在半空中跃起,一边恨不得用手捂住耳朵。
好聒噪啊。
翩绯然一个娇小女孩子怎么吱哇乱叫的,霍骑还跟着她一起叫。金子晚是真的有点后悔和他们一道走。
本来一路没有遇到过雪怪,霍骑说今天运气真好,下一刻便看到一个两人高的雪怪咣咣咣地跑过来。
那还能怎么样,只能上呗。
三个人杀一个雪怪要比一个人杀省事得多,起码金子晚没有被他追着直跑出去二里地。
本来他们会很轻松地杀掉这只,没想到这只刚死,又有两只闻风跑了过来。
他们三个只能喘口气接着打。
金子晚还分心特意看了一眼霍骑怎么用飞镖杀雪怪,他手里至少有二十个飞镖,分批次地扔出去,攻击一下后不成再攻击第二次,然后像长了眼睛一样再回到霍骑手中,同时霍骑再把第二批扔出去,接回第一批。
雪怪不停地被他的暗器骚扰,简直烦得要死,被扎到皮肤上虽然不会造成大的伤害,但也会让它有所顾忌,拖慢了雪怪的脚步。
金子晚知道它的天灵盖有多硬,这次干脆一晃做了个假动作,看似是要去砍它的天灵盖,实则是双腿径直从空中落在了雪怪的肩膀上,双腿缠住了它的脖颈,手中梦焱一转,在寒风中展露出一个凛然的弧度,下一刻便用了十分力气,在雪怪的脖颈上用力一划。
鲜红的血液冲天喷涌而出,还带着滚烫的热气,纵是金子晚眼疾手快地往后退了退,那张白皙的脸上却也不可避免地沾染上了污浊的血,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和梦焱一样,像一个沾了血的锋利匕首。
那个脖子被划开了大半个的雪怪轰然倒地。
金子晚落到一边树下,急急地喘了口气,体力着实有些消耗的太快。
这两次遇到雪怪,他已经发现了他武功上的最大短板,不是内力也不是招式,而是体力,与常人对战时倒还好,与这种不知道哪里来的非人怪物厮杀时这种短板便分外明显。
金子晚看那边翩绯然还在和霍骑苦苦和最后一只雪怪缠斗,霍骑不用说了,基本没什么太大战力,翩绯然倒是与娇小身材不符地扛着一把大刀在砍,但也是勉力支撑,于是他咬咬牙,脚一蹬就朝翩绯然那边冲了过去,大喝一声:“闪开!”
说完便想故技重施划开雪怪相较于其他部位更柔软一些的脖颈。
可不知是这个雪怪力气更大,还是金子晚已经力竭,他刚落在雪怪双肩上,就被他一下甩了出去!
金子晚一手撑着地,一手用梦焱扎在地上,被甩出去了好几丈。
他刚要站起身,但酸软的双腿却站不起来,眼见着雪怪朝他扑来,翩绯然着急的喊声已经破音,金子晚咬着牙,打算最后蓄力朝旁边打个滚。
雪怪的大掌夹着风袭来,金子晚腰身用力想猱身到旁边,下一刻却见那雪怪身形顿住,漫天的血迹喷洒开来。
*
作者有话要说:
顾少侠夺损呐
第143章
漫天冰雪中, 刺眼的血色洋洋洒洒。
在这些红白交杂的世界里,一人执剑而立。
金子晚半跪在地上,微仰着头看着他,顾照鸿一身青衣劲装, 外面披着的深棕色貂皮大氅被寒风和剑气扬起飒然的弧度, 右手执着吞鱼, 剑尖指向地面,上面雪怪的血一滴两滴地滴落在地面上, 结成一小滩。
他站在金子晚面前, 一个人就能抵挡住所有的腥风血雨。
顾照鸿侧过脸来,那张鼻挺眼深的俊雅面孔上往日春风化雨温文尔雅,如今却神色冷然目光幽深, 不再是风度翩翩的年轻少侠,而像剑上染血的浴血罗刹。
恍然间金子晚猛地觉得,若是从小顾青空和殷紫衣不曾把他执拗的性子拧过来,怕是二十年后的顾照鸿, 就是现在这个样子。
金子晚就这般看着他,只觉得心跳如擂鼓阵阵,滔天的爱意惊天动地翻滚袭来,甚至让他不自觉的汗毛耸立, 不是因为恐惧,是发自内心的震颤。
翩绯然绷着弦的精神也是一松,欢喜雀跃:“顾照鸿!”
楚凌辞和洛芊瑜看到这一幕也是大震。
方才他们三个远远地看到有雪怪,还没来得及分辨是谁在迎战,就看见顾照鸿双足点地飞了过去, 在空中反手拔出吞鱼,随后便是气吞山河的一剑。
只一剑, 那需要三人对付的两人高的雪怪,便血溅三尺登时轰然倒地。
楚凌辞震撼于顾照鸿已然登峰造极的武功,心中竟有了些敬佩和景仰,洛芊瑜却暗自咬牙,只觉得顾照鸿是她心腹大患,名声好,威望高,武功又如此深不可测,必要除之!
可不管多少人心里打着多少的主意,顾照鸿却眼里只有金子晚一个人。
他把金子晚扶起来,柔声问:“伤到了吗?”
金子晚其实方才只是力竭了,缓一会儿就会好很多,他按着顾照鸿的手臂站了起来,还悄悄地用小指勾了勾顾照鸿的手,惹来后者无奈的浅笑。
楚凌辞和洛芊瑜在金子晚袖子挡住的那一边没有看到,这一边的翩绯然和霍骑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翩绯然只觉得一阵突如其来的牙酸席卷了她。
不过装还是要装的,顾照鸿和金子晚依然装作不认识的样子,金子晚站起来以后就松开了顾照鸿的胳膊,神色淡淡:“多谢临风公子。”
他记得顾照鸿受不了这个称号,于是故意在这四个字上咬字咬得清清楚楚还加重了语气。
顾照鸿眼底有些无奈,但也还剑入鞘:“金督主不必客气。”
金督主。
从顾照鸿嘴里说出这三个字还有种恍若经年的感觉。
金子晚弯了弯唇角。
这时,楚凌辞开口道:“顾兄果真侠肝义胆,虽之前与金督主素昧平生,但看到金督主被雪怪缠斗登时便拔剑相助了。”说完他还有些惭愧,“而我还下意识地想先看清是谁,无论是剑道还是心道,都着实落了下乘,惭愧至极。”
顾照鸿被他这么一夸简直夸得莫名其妙,但他又真诚得很,一看就是发自内心的自省而不是徒有其表的夸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