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拙。”他无法继续装出那无害的模样,此刻满脸的戒备,眼中带着森然的寒意,但又像是惧于表现出来,就只是一遍一遍饱含着无助,沉声喊着:“见拙,见拙。”
其实这次也没有什么要说又怕他知道的。
陈见拙犹豫了一会儿后重新抱着他躺下,这才接听了电话,有些不好意思道:“抱歉啊,他生病了,本来是打算今天去当面跟您说的,结果到今天也没有好……”
后面的话在裴子梏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他讨厌这些人,讨厌他们打着为他好,给他治病的幌子,实际上只会让陈见拙离他越来越远。
裴子梏陷入憎恨的怒火中,身侧的手紧握成了拳头,青筋暴起。
真该死,这些人真该死。
陈见拙隐隐感到怀中的裴子梏似乎在发抖,就安抚般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一边回答着电话另外一端的人:“是的,不去了。”
那几度膨胀,就在爆发边缘的怒火陡然被浇熄,所有的燥郁就在这细微的动作间被抚平。
他告诉自己:不能有那样的想法,如果做出出格的举动,见拙会不要你的。
然后裴子梏终于得以平复心情,躺在陈见拙的怀里,清楚地听他继续说道:“以后都不去了,他需要的好像并不是这个。”
直到陈见拙挂完电话好一会儿,还拍着他的背意图哄他睡觉的时候,裴子梏这才感觉自己逐渐回过神来。
他在想这一切会不会只是他做的一场梦,其实昨天离开后见拙就再也没有回来,且永远都不会再回到他身边了。
他应该安静,不要说话,不要有任何的举动,以免打破这场梦境,否则梦醒之后,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可虽然这样想的,到最后他还是没忍住问:“见拙跟他说什么?”
陈见拙自然不知道在这短短的时间里裴子梏思绪的复杂变化,以为他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你不是都听到了吗?”
“见拙说……”裴子梏想让自己显得平静些,语调却还是轻微地发颤着:“见拙说我以后都不用去看医生了。”
陈见拙回:“嗯,以后都不用去了。”
其实答案呼之欲出,可裴子梏仍旧觉得不敢相信:“为什么?”
“我带你看医生,不是为了让你把自己折腾的更严重,是为了让你对自己好一点。可在你眼中却是为了教会你不再那么爱我,因为我并不在意是否被你需要。医生对你起不了作用,你也根本不在乎你自己好不好。”陈见拙温柔的嗓音里含着笑,“所以,还是我来治你,对你好吧。”
他居然到昨天才彻底明白,从头到尾他要做的不过直面自己的内心,坦然承认和接受裴子梏的爱。
“那……”裴子梏在陈见拙的怀里抬起脸来,好像能看到似的,对上他的眼睛,那双眼眸好像会发亮,璀璨如星辰,“见拙打算怎么治我,怎么对我好呢?”
陈见拙闻言抿了抿唇,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之后低头在裴子梏的脸上吻了一下。
偏偏裴子梏微微皱了眉,对于他的举动好像并不怎么满意:“就只能亲一下吗?”
本来主动亲这一下就耗了陈见拙许多勇气,耳朵都已经泛起了红,害羞地有些没反应过来:“什么?”
裴子梏把头埋在陈见拙的颈间,他轻声笑着,说话间唇似有若无地摩挲着陈见拙的脖子,如同一个又一个的吻,“见拙想不想睡一睡我?”
“……睡觉!”陈见拙的脸烫的像是要烧起来,底气不足地命令道:“不许勾引我!”
他说能看到的时候是害怕吗?
是的吧,但等到真正反应过来,更多的其实是茫然。
等他眼睛复明,他们会回到很以前一样让人绝望又恐惧的状态吗?
裴子梏太会伪装,除了毫不掩饰表露出来的爱意,其余的什么是真,什么是假,陈见拙都完全无法看破。
甚至于有些时候明明隐约可以感受到,不过又是一个试探,一个圈套,却还是没经受住他以脆弱为饵的引诱。
漂亮完美的皮囊与精心营造的美好,是迷惑猎物的假象,恶魔的本性里潜藏着嗜血的因子,残忍而冷酷。
但对于在黑暗中生长的人,谁又能说这不是另外一种救赎?
不为摧毁,只为占有,偏执却也温柔。
第42章
早上陈见拙洗漱完,出浴室的时候发现裴子梏已经醒了过来,高烧已经好了,此刻正枕着手臂,落寞地趴在床沿的位置,在听到声音后眼睛一亮,“见拙?”
好像一刻也离不开他。
这种依赖使得陈见拙有一种巨大的满足感,他走过去蹲在了床边、裴子梏的面前,“我要去上班了。”
裴子梏又沮丧了起来,“哦。”
“我会请半天假,早点回来。”裴子梏还没有来得及高兴,就又听到他说:“带你去医院看看好不好?”
裴子梏顿时地变得警惕起来,“去医院做什么?”
陈见拙误会了他这个反应的真正原因,忙解释道:“不是心理医生,我就是想带你去医院检查一下,看看你的眼睛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好。”
裴子梏沉默了几秒,面色逐渐转冷,接着更是直接翻过身背对着陈见拙,拒绝道:“我不想去。”
陈见拙站起身来,绕到另外一边,只当他是闹小孩子脾气,“去看看而已,这么大人了还怕去医院啊?”
况且,他说他眼睛已经好转了,可种种反应有又让陈见拙实在是无法相信裴子梏不是在安慰自己,他所以必须得到医生的专业检查才能放心。
“见拙……”
裴子梏放轻了声音,正盘算着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说什么样的话来使得陈见拙心软,谁知道他忽然凑过来吻在了唇上。
陈见拙好似找到了哄他,让他妥协的方法,柔声道:“就去看一看,我会陪着你的,不要怕,好吗?”
他能说不好吗?
唇上转瞬即逝的柔软触感萦绕在心间,裴子梏没有心思再去思考的问题,也没有接着抗争的能力,没出息地要求道:“你再亲一下。”
陈见拙笑了,应裴子梏的要求十分大方地再次在他的唇边轻吻了一下。
然而到医院做完眼睛和头部的所有检查后,却发现他身体并没有任何的问题。
医生安慰说也许只是还需要些时间,慢慢就会康复的。
陈见拙却无法乐观地这么想,他很担心裴子梏,现在更是妄自肯定他说的好转只是骗他的谎言。
虽然陈见拙还有些不清楚,裴子梏复明之后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会不会有所改变,但是一步步好不容易走到今天,又何必再因为遥远而无法改变的过去否定还未到来的未来。
而且之前说是心理问题,可如今他们就在一起,这难道不是裴子梏想要的吗?
还是说,他做的还不够好,没有给到他足够的安全感?
见陈见拙只是神情复杂地呆站着,裴子梏犹豫了一会儿,随即小心翼翼地伸手牵住他的手,小声喊道:“见拙。”
陈见拙这才回过神来,抓紧了他的手往外走去,牵强地笑了一下,“走吧。”
晚餐在餐厅里解决,从医院离开后两个人没怎么说话。裴子梏所有的精力都用来观察和揣测陈见拙每个表情的含义。
陈见拙则是单纯地有些失落,他想让裴子梏好起来,虽然现在他已经不在他的面前表露,但是依旧清楚的记得他之前因为看不见而说过害怕。陈见拙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才可以帮到他。
冬天了,越是寒冷就越渴求温暖。
睡前是陈见拙把撒娇又卖惨的裴子梏抱在怀里,后来在睡梦中无意识地做出了依赖的姿态,反倒是习惯性地往裴子梏的怀里钻,而裴子梏亦是十分自然的紧紧地圈住了陈见拙的腰。
不知道时间,迷迷糊糊之间陈见拙挣扎着要从他的怀里起身,裴子梏先一步因为他的动作惊醒,不知道是不是陈见拙的错觉,他的声音有点儿冷:“去哪儿?”
陈见拙在他的怀里嘟囔了一声:“渴。”
裴子梏稍微放下了提着的心,摁住他的肩膀,温声道:“你别动了,我去给你倒。”
睡意正浓,陈见拙脑子已经罢工了,闭着眼睛道:“好。”
裴子梏松开他下床的时候,暖意也一点点被抽走,离开他怀抱陈见拙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立马从床上坐了起来,“我自己来,你又看不到,怎么给我倒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