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怕其他嫔妃知道乱了阵脚,皇后赶紧从小院鱼贯而出,把紫苏堵在了宫门外,不让其他人看见她,然后连声问:“怎么回事?长公主殿下呢?”
紫苏一夜未睡,此时一双布满血丝的双眼里是藏不住的焦急和绝望:“长公主,她……她可能今日来不了了。”
昨夜一直等到宵禁之前,紫苏都没有见到秦景回来,刚开始心里只想着等会她进门的时候,一定要好好取笑她一番。
没有想到,一直等到子时,秦景还没有回来。
皇宫里静得吓人。紫苏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也不敢惊动别人,给长公主添不必要的麻烦,就想着不如自己去霍府打探下情况,一个人便出了清阳宫。
谁知当她刚一走到宫门口,就被当值的禁军守卫拦了下来。
“宵禁已过,任何人不得出宫!”
紫苏只好说软话,甚至有心掏些银子出来塞过去,可无论使出什么办法,那些守卫都铁了心的不让她出宫门半步。
万般无奈,紫苏只好挨到卯时宫门打开,结果这下守卫倒是换了,换成了那个总跟在霍原渊后面的左骁卫。
不由分说,紫苏就要往外走。
“紫苏姑娘。”左骁卫笑着迎了上来,“我们将军吩咐过了,让您稍安勿躁,暂候宫中。”
紫苏一愣:“这是什么意思?那长公主呢?”
“这个……”左骁卫面露难色,“我也不知道啊,姑娘莫要为难我了。”
面对皇后的质疑,紫苏三缄其口,也不敢把什么霍原渊还有什么到府一叙的事情都抖露出来,只是结结巴巴地说长公主发了一夜的烧,身体抱恙,实在是来不了了。
好在皇后到底是见过世面的,听了紫苏的话,也只慌了一会,便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回到小院里,跟女团的其他九人说了长公主将会缺席表演的事情。
惠妃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那到时候没有长公主在前面带着,万一,万一……”
“是啊,而且咱们的走位都是带着长公主一起的,现在她来不了了,那怎么办?”
“还有唱词呢!”
就这么一会功夫,其实皇后已经把这些状况统统都想过了一遍,她沉吟片刻,当机立断道:“事已至此,咱们也只有随机应变了。之前排演的时候,没有长公主加入,我们也练过许久,现在再按照那个走位,咱们再练几遍!”
日头划过中天,在日晷投下影子,停在酉时上面。
中秋时节,瓜果丰收,各人的席上都摆满了各种美食,目不暇接。
不同于往常,今日太妃早早坐在了席上,不动声色地,眼神总往角落里那个至今还空着的位置上瞟。
“去把长公主的那个小丫头叫来。”她对旁边的丫鬟说。
紫苏跪在太妃面前,一字不差地将刚才对皇后说的话又重新说了一遍,因为刚才算是演练过了,这会再说明显镇定了许多。
“嗯?”太妃凝起了眉头,“今日可是景儿一手教出来的后宫女团首演的日子,她怎么会有缺席的道理?”
“大概是前些日子太累,今日长公主实在是起不来了,望太妃见谅。”紫苏极力控制着自己声音里的颤抖。
“来人啊。”太妃唤道,“派人去清阳宫瞧瞧,长公主现在怎么样了。”
秦景始终没有露面,中秋宫宴准时开始。
今年的中秋宫宴人员众多,几个王爷也都回了京城,列席在皇帝旁边。王孙贵族,文武百官,还有这些人的亲眷,大家欢聚一堂,真是好不热闹。
皇上先是说了些慰藉和感谢诸位臣工的话,然后便是推杯换盏,礼乐齐鸣。
十人女团已经在后面候了多时,就等着一会上场。
就在一片歌舞升平之中,谁也没有注意到,刚才派去清阳宫的太监回来了,趴在太妃耳边说着什么。
太妃的眉头越蹙越紧,听着听着,那两只放在案几上,保养很好的手便慢慢攥了起来。
太监在旁边大声宣道:“请后宫女团上场,表演舞乐,《如锦》。”
“慢着!”突然间,太妃不大不小的喝了一声。
莫乾音听觉甚是灵敏,顿时止了琴声。
就听太妃威严的声音骤然响起:“霍将军,请你告诉本宫,长公主今日可是真的病了?”
这话掷地有声,就连皇上也不免往太妃这边看了一眼。正要上场的皇后立即抬手,止住了其他姐妹们的脚步。
台上如此反应,更不要说台下众人了,一句话激起千层浪,这会所有人都注意到了,这里独独缺席了长公主一人,可太妃为何不问旁人,独独唤了霍原渊,这究竟又是什么意思呢?
只见被问到的霍原渊倒是最不慌不忙的那一个,他放下手中酒杯,缓缓起身,走到堂上,然后扑通跪下身去,对着殿上坐着的皇后和太妃,恭敬地施了一礼。
就听他低沉的嗓音猝然在殿堂上响起:“中秋之际,明月高悬,苍天可鉴,诸位作证,在下禁军统领霍原渊,有事相禀!”
不同于这里在座穿着节日盛装的其他人,霍原渊却身着赤红官服,神情十分严肃,几句话说得如珠玉落地,毫不含糊。
“霍将军,有什么事情明日朝堂上再说也不迟。”太妃的声音里甚是不悦,“你还没有回答本宫的问题。”
“太妃娘娘,请容臣慢慢道来。”霍原渊自行站起身,“在此之前,我想先让大家见一个人。”
说完,霍原渊向堂下一挥,就见那位满脸虬髯的左骁卫小心地扶着一个妇人,缓缓走上大殿。
这老太太明显非常虚弱,走路的时候颤颤巍巍的,大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倚靠在左骁卫身上。
霍原渊见势,上前帮着左骁卫一起,将老太太扶了过来。
叶吟吟叶家出事之后,身体一直都不见好,虽然后来因为皇后在中间说和,她暂且保住了贵妃头衔,但这会一见来人,脸色蘧然变得煞白,悄然无息地摇头:“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殿上其他人都从未见过这老妪,十分好奇地张望。
“白妈妈?”大殿的下席上,突然有人轻声唤了出来,引得旁人纷纷侧目。
有人奇道:“张绣娘,你认识她?”
“这不是咱们秀坊的老绣娘吗,可这,都说她身子骨不好,我已经很多年没见过她了……”
这时,老妪已经走到了距离皇上和太妃不远的堂上,颤抖着跪了下去:“草民白氏叩见皇上,太妃娘娘。”
“霍将军,你这是何意?”太妃的脸色非常难看,“带着妇人来此只是为了搅乱宫宴不成?”
谁知那妇人却突然大声说:“太妃娘娘,草民,有冤要报!”
说完,她探手入怀,手指颤抖着拿出了一封信,打了开来。
“大家请看,这是一封小女白芷在临死前托霍将军带给我的信!”妇人言语激动,声音也跟着大了起来,“这封信上详细记录了宫中曾有人指派她,诬赖偷盗金线从而陷害长公主一事。”
话音未落,太妃竟全然不顾自己形象,蓦地站了起来:“哪里来的疯婆子,来人啊,给我拖下去!”
霍原渊横跨一步,和左骁卫两人一前一后将妇人围在中间,神色竟带上了威胁:“太妃娘娘为何如此心急?她只是位手无寸铁的村妇而已,不如继续听下去,稍后再做决定也不迟!”
没等太妃再说话,老妇继续用越来越颤抖的声音说:“后来事情败露,小女入狱。但当初指使小女之人非但不加悔改,反而几次三番想要潜入宫中大牢,要将小女暗杀灭口!”
皇天后土,律令昭昭,听闻至此,众生哗然。
老妇猝然大笑几声:“此人心肠极为歹毒,但此等无耻之人现在仍坐在那高台之上!”她顿了一下,继而高声道:“叶贵妃,事到如今,你还不承认吗!”
在所有人都带着夹杂着诧异和惊恐的表情看向叶吟吟之时,这位昔日极万千宠爱于一身的贵妃蓦然站起:“你这婆子血口喷人!说的什么疯话!”
“我说的疯话,好啊,叶贵妃,那你如何解释后来白芷在狱中翻供,继而上吊身亡呢?”妇人冷笑着说:“就是你,一步步将她逼上死路,还以老身相要挟!多亏霍将军偷偷潜入狱中,答应白芷日后会照顾老身,又让白芷连夜写好翻供诉状和书信。但她……最终,还是难逃一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