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此时贴身而立,隔着薄薄的衣料,秦景甚至能够感觉到对方同自己一样,心正在砰砰乱跳。
“殿下可有什么话要带给玺王爷?”霍原渊不等她反应,盯着秦景,用近乎气声,语速极快地说完,终于松开了自己的手。
甘冽的空气顿时毫无防备地流转至全身,让秦景神志立即清明起来,大口地喘息着。
她抬头对上他的眼睛,却见那双眼眸里此刻完全不见平日里的不屑。一张脸上褪去了常见的冰冷,竟在焦急和等待中隐约露出了几丝从未见过的深情模样。
可眼下既不是春宵一刻,秦景更不会色令智昏。
她缓过神,冷声回道:“将军这是哪里来的慈悲之心!,难道是他们让你回来诈我的吗?拿到口供好直接治我的罪?”
霍原渊似是张嘴刚想解释,却很快欲言又止,神色紧张又回身望了一眼门外,远远地,已经可以听见太妃派来的禁军朝这边走来了:“此事我之后再向殿下解释,今日之事我会全部转告玺王爷。如长公主还有其他嘱咐,明日我会趁换防之时再来清阳宫一趟。”
话音未落,门外就响起了禁军进来的脚步声。霍原渊说完,又看了秦景一眼,后退两步,紧接着就快步出了寝殿。
秦景看着那个身影离开,这才伸手向身后探去,还好墙离她并不远,靠上去,才勉强站直了身子,黑夜当中,她能清楚地听见自己杂乱而快速的心跳和呼吸,许久无法平复。
太妃和皇上为了陷害秦玺,不惜逼迫让其上场参与狩猎,而在秦玺本身处于劣势的情况下,又让惠妃和贵妃等人配合演出了金线丢失一案,成功嫁祸秦景,使得秦景禁足宫中,无法外出。
加之紫苏和白芷两人纷纷入狱,情况自此彻底脱离了秦景掌握。
虽然太妃嘴上说的是要严审此案,但这么看来,白芷和那位绣娘很有可能都是由她们精心安插进来的,那么知道此中全部实情并且能够作证的就只有紫苏了。
但紫苏只是长公主身边的一个小丫鬟而已,只要让她闭嘴,这件事就可以一了百了。
原本就子虚乌有的事情,又怎么可能查得清楚呢?
秦景不禁惊出一身冷汗,紫苏目前的处境太危险了,以那些人的手段,不知道会让她在狱中遭受怎样的折磨……
不能再等了,必须赶紧让秦玺想办法去救紫苏。
可眼下任何消息都不能进出清阳宫,纵使秦景长出三头六臂也无法把这些事情告知秦玺。
而更让秦景此时无法平复心绪的还有霍原渊。
他方才的态度,举止以及言语,统统都一反常态,令秦景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他竟会冒着被太妃和皇上他们发现的风险,重返清阳宫中,却只匆匆问了她一个问题。
这时秦景才意识到,他似乎还有话未能来得及开口,可那到底会是什么呢?
根据她对霍原渊的了解,秦景是不会相信他会将事情告知秦玺的,他根本没有理由,也更没有必要去帮她,可这眼下,除了这个根本算不上希望的希望,竟什么也看不到了。
求救无门,秦景脑袋嗡嗡作响,这人命关天之时,她竟只能在这小小的一方寝殿之中坐以待毙。
可她无法甘心,没到最后一刻绝不能放弃。秦景只觉血气上涌,大步朝寝殿外面走。
她要踏破这牢笼,求得一条生路。
未曾想还没走到寝殿门口,秦景就被冲上来的一人拦住了,只见那人满面都是胡须,长得极凶,见到她便厉声喝道:“左骁卫李牧奉大将军之命值守清阳宫,在案情查清真相之前,任何人不得踏出此地半步!”
第31章 我定会保你清白!
秦景几乎一夜都未合眼, 在黑暗里,她盯着床顶垂下来的帷幔,听见自己的心一直狂跳不止。
她很困, 脑袋里乱做一团,却怎么也睡不着, 心里好像揣着千斤重担,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清阳宫里很安静, 外头虽然守着许多禁军士兵, 但这些人显然被训练得极为有序, 不发出一点声响,就好像根本不存在一样。
天蒙蒙亮的时候, 秦景实在觉得躺着难受,就坐起身来。
“紫苏, 给我打盆水来吧。“她下意识唤道。
她的声音在寝殿里绕了几个来回, 打在四周的墙壁上, 却没有等来以往那个一溜烟跑进来的小丫头。
秦景望着空荡荡的寝殿十分伤神, 自己起码还有床睡,有饭吃, 而紫苏在狱中, 都不知道渴了能不能有口水喝。
窗棂外的天色依稀泛起青白,宫外隐约响起了清扫的声音, 大约已到卯时了。
院子里的禁军来回踱步, 神情严肃。从昨晚起, 寝殿之外就开始有禁军把守,隔几个时辰会换防一次,整夜过去,这些人看上去也无丝毫松懈。
不知道这样被软禁的生活还要过多久, 秦景望着窗外。
也许等到天亮之后,秦玺就能听说长公主被囚,或者在清阳宫发现失窃金线的事情了。
那么他会有所反应吗?能意识到眼下的危险并且救出紫苏吗?
现如今秦景只能抱有这样虚无缥缈的奢望和期待,然后数着日子,挨到案子被审出个头绪来——只希望那一天不要来得太迟了,希望她、秦玺还有紫苏都还等得住。
秦景看着面前被翻得一片狼藉的寝殿,重重叹了口气。她眼前的地毯上胡乱扔着书籍,衣物,还有杯碗器物,不难看出昨日禁军在闯进来之时丝毫没给她这位长公主任何情面。
所以当太妃,还有皇上,他们前来清阳宫之时就已是胜券在握了。
这场争斗,秦景甚至刚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杀得片甲不留。
她捡了几样东西放回架上,这才发现整个屋里唯一没被动过的东西可能就是陆秋送她的那张琴了。
随手拨动了几下琴弦,那上面发出的声音婉转清澈,好似山间溪水潺潺流过。
这乐声比之任何时候都更令秦景感到放松和欣慰。
她坐下身,想要抚一曲《琴悟》。
可就在这时,她忽地发现所有的曲谱都被整整齐齐地压在古琴下面,完全不像是昨日刚被禁军搜查过的样子。
难不成他们偏偏漏翻了这里?
整间寝殿里,偏偏只有那琴和琴谱看上去实在和整个房间的凌乱格格不入——
它们就像是被人刻意保护住了一样,没有受到任何扰乱。
秦景有些狐疑地抬起琴来去拿琴谱,结果这一看只觉心都连着漏跳了几拍。
她记得非常清楚,因为经常会弹的缘故,即使谱子烂熟于心,那几页《琴悟》总还是会被她放在一叠纸的最上面。
但此时那里放的竟是陆秋给她的新谱。
她有些慌神,赶忙就去一页一页地翻……
结果很快就发现每一页曲谱都在,唯独《琴悟》,她自己手写的那份《琴悟》,居然不翼而飞了!
“你们昨天有没有见到我的琴谱?“秦景冲到殿外,也不顾禁军过来阻拦,大声质问道,“是不是谁误拿了,快点还给我!”
还是昨天晚上见过的那个左骁卫,听见她的声音赶紧跑了过来:“长公主有何事?“
“曲谱!把我的曲谱还给我!”
左骁卫皱起眉头,样子十分困惑:“曲……曲谱?长公主这是何意?”
“少废话!昨日你们翻箱倒柜搜查本宫寝殿,今早起来我就发现曲谱没了,不是你们拿走的还会有谁!”
“你们有谁昨天碰了长公主的琴谱吗?“左骁卫皱着眉去问身边的士兵,得到一致摇头后又看回秦景,尴尬地笑了下,“长公主是不是误会了,我们都没有见到啊!”
“那我的曲谱怎么会凭空消失了呢!“秦景恼羞成怒,紧逼上前,”你是左骁卫是吧?叫你们霍将军来!本宫要亲自问他!“
“这……“那汉子犯了难,抬眼看了看秦景,”霍将军今早并不当值,小的恐怕也找不到他啊……“
“我不管!“秦景这会已经把理智打包全扔宫门外去了,毕竟丢的东西不是别的,而是对于她来说最重要的曲谱,她声嘶力竭地冲对方大喊,”你给我去找,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那个姓霍的给我找来!“
可姓霍的又不是土地公公,并没有闲来无事溜达去地底三尺的习惯,不过他这会也并没闲着,趁着不当值,一早就冲到了燕乐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