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来覆去到半夜三更,云喜就是静不下来。那一道莫名其妙的感应勾着她,心里仿佛有一道声音在催促她,让她去,一定要去。
三更半夜,心烦意乱,云喜干脆放弃念静心经,轻悄悄的从床上下来,换好衣服从窗户出去。
云意欢已经睡得很沉,云喜有意放轻的动作没有吵醒她。
外面飘着雪花,半夜里城市里的灯光都熄灭了,黑漆漆的,黑夜中只有北风呼呼的声音。
云喜辨别方位,朝白天去过的冰河集市飞奔而去。
云喜跨过封冻的冰河,踏上了对岸北国的土地。
她追逐冥冥中莫名其妙的感应走到一个地方,一步跨出,突然就到达了这处虚空中。
这里什么也没有。若说是什么机缘,这里却什么也没有。只有四周看起来无边无际的虚空,只有她脚下方寸之地可以站立,对于立足之地以外的范围,云喜本能的不愿意去探索。
危险。
云喜感觉到自己在这里站了很久了,这里什么也没有出现,她也不知道该怎么离开这里回归现实。
云喜也不敢动。这里真的是只有她脚下方寸之地的安全空间,感觉动一下,就要挨到安全范围以外的虚空。
那可就不安全了。
所以,那股莫名其妙的感应引她来这里干嘛?
这里什么都没有,出又出不去,神识也不敢往外探,手机没信号,真的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境地了。
但是奇异的,云喜却不感到焦灼不安。似乎是……所有起伏的情绪都被强行抹去了,只能保持心态平静。
这里有古怪,但是她察觉不到古怪的地方。
虚空中的时间是扭曲的。云喜感觉自己在这里待了很久很久了,其实外面只过去了短短的几分钟。
云喜记不清过去多久了。
虚空里忽然出现一行‘字’。
说是字也不对。是一行符号,不是用方块字书就的,而且时刻在变化。
当目光触及它,它便直接印入人的意识里,即使不认识这行‘字’,也能让人读懂它的意思。
云喜不知不觉念出来:“‘吾为天下凡人计,离去此界前意斩断天梯,谋数百年以为凡人发展……狗日的天道算计老子,天梯断了一半我才发现干这事儿损功德,而我已经无法停下来了。……也好,让我飞升的功德是天下苍生给我的,现在,便把这功德用回他们身上。我马上要死在这里了,临死前留一道意念,证明我来过。狗逼世界拜拜了您嘞,我不陪你们玩了。但愿我死后,能够回到原来的世界,就算转世投胎,也让我回老家去吧,真想念老家的一切啊……’……”
这是谁留下的意念?
这是谁来过的证明?
是……是谁?
答案慢慢的从脑海里面浮现出来,云喜激动的握紧了双手。
她直觉,这是那位前辈留下的。
将种花家文明的种子播撒到这个世界,将这个世界凡人的发展进程推快几千倍、几万倍的那位前辈。
他……他……他最后竟然死在这里吗?!
云喜很久不哭了。但是此时此刻,她忍不住自己的眼泪。
‘字’出现又消失。
当它消失后的一瞬间,云喜从虚空里的空间回到现实。
北国境内大雪纷飞。隔着一条一千多米宽的冰河,一边下大雪,一边下小雪。
曾经有谁说过,冬天不能哭,眼泪会被冻住的。云喜不信。但是现在她信了。
眼泪真的会被冻住的。
“呜……”
热泪瞬间变冰凉,冻结在脸上。云喜一边走一边抽泣,她忍不住。
还好这大半夜的,周围没人,能让她哭个痛快。
她不知道从前发生过的事。
她不知道前辈在此世的经历。
她不知道历史书上没有记载的东西。
夏国民众之间流传的主流说法,是太.祖飞升成仙了。
谁能想到他没有成仙,他死在无人能知的地方了呢?
涌上来的悲伤包围了云喜的心脏,她一边吸鼻子一边抽噎,眼泪刚滚落脸颊就变的冰凉,刀子似的北风冰寒刺骨,呼呼荡荡刮过河面,这天地极大,这夜晚极黑,失意的人宛若游魂,一路哭着回去。
原定五天的旅程,最后只在冰城待了三天,她们就回去了。
云意欢是因为冰城的寒冷超越了她的想象,承受不来。
云喜是打不起精神欣赏风景,云意欢说我们回去吧,云喜就顺意点头。于是两人收拾东西,踏上回家的飞机。
南京春意温柔,淅淅沥沥的雨也不叫人厌烦了。
一下飞机云意欢感动的快要哭出来,雨丝飘进伞下打湿了她张开的手掌,她喃喃说道:“我以后再也不去北方了!”
云喜提不起精神,拖着脚步跟在人群的后方往前走,脚步慢吞吞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回到家里,云喜丢下行李箱,脱下大衣,走到白露白雪身边坐下,抱住他们把脸埋进柔软的毛毛里。
白露白雪很熟悉云喜的这种状态。当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她就会这样。这个时候他们只需要安安静静的贡献出毛绒绒的身体就行了,过不了多久,她会自己调节好的。
两只大兔叽趴在地上打盹。
大白在旁边,看了会儿抱着白露白雪的云喜,伸爪爪温柔的抚了抚她的背。
“嘤~”别难过。
庭院里,橘子树和柠檬树上开了白色的小花,苹果树的花带了一点粉色,被春雨淋得湿漉漉的,有种憔悴的美。
这两天都没休息好的云喜抱着毛绒绒过了没多久,慢慢的睡了过去。
她滑落到地上,白露的爪爪扶着她倒下的身体,将她轻轻的放下。两只大兔叽就在她的身旁两侧,毛绒绒暖乎乎的身体挨着她,因为她躺下头是朝后方的,白露白雪便转身换了个方向,脑袋靠着她的肩膀,静静地打盹。
连绵细雨下了两天,停止了,露出春天的暖阳。
后院里的蜜蜂翁嗡嗡的飞出蜂巢,分成两群,一群飞到前院采集橘子树、柠檬树、苹果树的花粉,一群留在后院,围着桃树、梨树忙忙碌碌。
云喜在家里待了两天,假期结束了,恢复上班。
新的一周,贺司长又要带人出差,这是南京翻译司惯例,每周都要有一个人跟贺司长去对妖族防线基地出差,没有战争不代表前线没有冲突,只是小股小妖小打小闹,没有中级以上妖怪参与而已。
翻译司惯例每周派人去待一天,回来时带回前线人员收集的新音频资料。
这一周是云喜跟贺司长出差,前方没有战事,他们的行程不必急赶,来去都是司里开车去开车回,不再由军机接送。
去了在基地待一天,或是半天,有事忙就待一天,没什么事半天就能回来了。
没有战事时翻译司的工作不多,日子过得挺平静的。
同事们大都和气,相处之间一般闹不出矛盾。
除了许兰偶尔脑子又进水了试图给云喜添堵——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喜欢和云喜过不去。
大家都不明白她这是哪里来的执着劲头,明明云喜不爱搭理她,她每次都占不到便宜,还是要三番五次的找云喜的麻烦。
说找云喜麻烦可能是高看她了,她充其量只是给云喜平静的生活增添了一丝调剂而已。
进入五月,云喜一天上班时,听到几位同事在谈论什么私生子、闹离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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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云喜对与她无关的事情不感兴趣,收了伞在外面晾了晾水,挂在门外的伞架上,抬步向楼上走去。
如果没有意外发生,今天又将是安稳平静的一天。
中午休息时,云喜接到一个电话,是很久很久没有联系的一个人打来的。
云喜看一眼名字,按了接通。
“喂。”
[我要死了。]
云喜的神色顿了顿,没说话。
对方的语气也挺平静,听着还有股悠然的味道。
他说:[我一直在等你来找我帮忙。现在看来,我是等不到能帮到你的忙的那一天了。我要死了。]
云喜说道:“我记得你还挺年轻,怎么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