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顾延伸手从宽袖里拿出手帕,从容的擦去脸上的水迹,起身走过来跟老者作揖,礼貌道:“清宏道长,小王这厢有礼。”
老者双手合十,颔首道:“老道参见晋阳王!”
傅喆一旁呆如木鸡的看着两人寒暄,本能的对清宏道长点了点头:“见过道长,失礼了!”
清宏道长意味深长的笑着看了看傅喆又看了看顾延,不以为然的道:“方才那两招是试了试你够不够资格做我的入门弟子?”
傅喆一听,睁大两只圆圆的眼睛,不可置信的转头看了看顾延,眨巴了一下,想要求证这是怎么一回事?
“还不快快跪拜清宏道长?”顾延微怒道。
“啊?”傅喆还是一脸懵然。
顾延实在忍无可忍,沉下心说:“让你跟清宏道长学武,他是阗晟朝内武艺高深莫测的隐世高人,我寻他数十次,他才应允我。”
“……哦!”
清宏道长乃阗晟朝内极富盛名的“暝瑶观”的隐世老道,顾延为了寻他花费了三四年,又为了请他出山,又费了一年半载。
顾延在阗晟朝内无依无靠,他原想依附着“暝瑶观”的民间影响力壮大自己的后台。暝瑶观若是能为晋阳王所用,那么对顾延来说无疑这是一柄利器!
顾延思来想去,自己身体有异,不能习武,唯有让傅喆来替他,本想她有可能是玟政皇帝的内线,但看她昨晚夜袭刑场救人,料想也不是玟政皇帝的人,所以顾延才想尽快的把傅喆带来见见清宏道长。
清宏道长游走民间数十年,极少收徒,而且傅喆还是一介女流,若得清宏道长点拨,她的武艺指日可待更上一层楼!
第4章 公子世无双
傅喆转着黑白分明的眼睛,左瞟瞟清宏道长右瞄瞄顾延。
感觉自己犹如大街上那待宰的小猪崽似的,傅喆感觉除了一时兴起跑去考了个武状元,就没有什么事能自己做主,全凭他人指手画脚。
“傅喆,你可愿意入我‘暝瑶观’的门,做我清宏老道的徒弟?”清宏道长似笑非笑的对傅喆说道。
此时已是晌午,山弯处秋风萧瑟,又盘旋起几片棕黄落叶飘至河面上,泛起圈圈涟漪。
顾延此刻也在看着傅喆,那双锐利的眼眸倒映出略有一丝踌躇不决,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个字的傅喆。
傅喆手心有些冒汗,清宏道长还是那副不紧不慢的模样,悠闲的捋着自己的山羊胡。
半晌,傅喆细微的嘟囔了一句旁人根本听不清的话后便一改颓态。
倏地就飒爽挺起胸膛,沉下额门,双手交握,朝清宏道长敬了个拱手礼,正色道:“师父在上,今日弟子傅喆愿拜入‘暝瑶观’门下,只是尚有一事想求个明白……”
“嗯……?”
“师父,只是弟子想问……入了暝瑶观的门,弟子还能嫁与他人吗?”
看来,傅喆似乎误会了什么……
闻言,顾延简直一脸欲哭无泪,生无可恋之相,以顾延的背景条件,他是无法理解傅喆那种有着极悲惨婚配史的大龄黄花(菜)闺女的心结所在。
倒是站在顾延身旁的清宏道长忍不住爽朗的笑了起来。
“哈哈哈……傻徒儿,你这又不是出家做尼姑,即便你入了暝瑶观的门,你依旧是今科武状元,依旧能与他人婚配,又不需你断六根,我道你是在顾忌什么?原来是徒儿想嫁个好郎君。”
听到清宏道长的话,傅喆脸微微有些发红,她生得白嫩,这圆脸上立马笑逐颜开不禁浮起两朵红晕,叫人看了好生喜庆。
傅喆不好意思的便把头压得更低了,恭敬的向清宏道长跪下行了拜师礼。
顾延看着她那副双眼含春,娇羞答答的模样不由得一身汗毛倒立,忽地觉得这秋风怎地凉了许多。
说罢,清宏道长从宽袖里拿出一帧印有“暝瑶观”三字的锦书薄贴来,这是拜师贴,相当于资格证,让傅喆回府后把自己的背景资料书写下来,姓甚名谁,年岁几何,籍贯哪里,师从何人等等,皆是要在暝瑶观登记入册。
饶是接过这拜师贴,傅喆这心一下从云端掉到泥潭子里,因为她的学问基础对比她的武学造诣来说实在……太拿不出手。
自己的名字都能写得歪七扭八,莫说让她写拜师贴……这堪比上天!
今科武状元傅喆就这样半推半就的成了誉满阗晟朝的‘暝瑶观’清宏道长第三个入室弟子。
如此一来,傅喆这武状元就师出有名,所谓英雄莫问出处,无惧他人道再道她是个“野路子”,寻常百姓也不好再拿她出身说三道四。
二人拜别清宏道长,回府路上,傅喆活像个闷葫芦一声不吭的,这脸拉得比马还长。
顾延也没甚好脸色,反正素来他也是寡言少语冷若冰霜的性子,只认为傅喆这么摆着“脸色”是给他看的,不懂得知恩图报。
直到月上柳梢头,傅喆敲响了顾延的房门,顾延才知晓傅喆为啥浑身萦绕着愁云惨雾。
“这……你到底写得什么天书?”顾延坐在书案前,本来在专心致志的画丹青,画得正是灵感意境正妙之时,就被傅喆这不速之客赶得无影无踪。
傅喆拿着那锦书封面的“拜师贴”还有她自己在房内折腾大半天写出来丑陋无比的与其说是两个但看上去更像是三个字的“傅吉吉”的宣纸,一股脑全塞给顾延手里。
顾延放下笔,端着那纸上下左右倒腾看,直到那气宇轩昂的剑眉星目深锁成结也没看得出傅喆原来写的正是她的名字。
傅喆瞧着顾延那无时无刻透露出对她的鄙夷不屑,略显委屈的抬了抬眸,扁着嘴巴,细声细气的说:“卑职烦请王爷帮在下写好这拜贴,我……我……写了大半天也没写好自个的名。”
说着,那呜咽的哭腔都被傅喆弩了出来。
顾延这下算“终是拨开云雾见月来”,原来这堂堂阗晟朝今科武状元不甚会写字,那这么想来,名字都写得这般不堪,要写文绉绉的拜贴不更是害了她半条人命去了么!
想到这,顾延又忍不住摇了摇头轻笑。
冷血!瞧顾延那般嗤笑自己,傅喆气不打一处来!
但碍于情面,又不好发作,一来这对方是晋阳王,二来自己有求于人。
“王爷,您别顾着咧嘴笑了成么,您就给我一句痛快话,能帮卑职这忙吗?”好歹是您老人家要我跟清宏道长学武的……
顾延瞥了傅喆一眼,往门廊处喊道:“来人,给本王多掌三盏明灯!”
不一会儿,两个脆生生的奴婢便掌起三盏大灯,瞬间,这偌大的厢房就更明亮许些。
顾延让傅喆站在他身旁,好好的看着他怎么握笔怎么落笔怎么书写,但眼下与其说让傅喆看他怎么写字,倒不如说傅喆眼中只看到他那修长白皙的手指握着笔时,整个侧身线条就是一副公子世无双的美好景致。
眼里哪儿还有字?心里哪儿还有学写字这回事?
顾延神色沉稳认真,他执起笔举到傅喆眼前,却发现傅喆眼神发直看着他,就晓得她心不在焉。
不知这武状元胖侍卫脑瓜子整天都在想着什么?
顾延便顺手执笔给傅喆脑袋轻敲下去,傅喆自知理亏,不敢呼痛。
“回神了?好好看着本王怎么书写?姿势得端正,执笔得巧用腕劲,运起笔来书写才流畅。”
顾延说罢又重新坐在案前,执起笔,一丝不苟的在书案上细致写下工整端秀清新的两个字“傅喆”。
这大家闺秀风范的“傅喆”跟一旁“状若癫狂”的“傅吉吉”这差距一下就拉开万丈,顾延的字显然与傅喆自己写出来的比“鸡爪抓出来都难看”的字有着天渊之别。
顾延眼尾余光瞟了一眼“傅吉吉”,冷声道:“本王不是不可以代笔,但你一个堂堂武状元连自己名字都写得如此不堪入目,让世人笑话你不成?好歹你在我晋阳王手下做事。”
窗外圆月如银盘高挂,阵阵夜风刮了又去,静夜的虫鸣轻脆的回响在四周。
傅喆说话的声音也不比这虫鸣大多少,她神色有些隐忍的说:“我……王爷,实不相瞒,卑职只上过两年私塾,姨娘便把我给撵了回家,现在我能写出我自己的名字实属不易。”傅喆说着话,那本来总是闪烁活力的眼眸在话尾都暗淡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