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公主牵着奔霄,走在队伍前面,站定后指着远方一丛松林说:“从这里到那里,谁先抵达谁就赢了。”
杜若没有异议:“好。”
两人都是骑马老手了,抬腿上马的姿势皆是一样的干净利落。坐上马背后,又互相对望了一眼,笑了笑,好似武林中人对决前的抱拳致敬。
杜若如今十四岁,六公主十二岁,杜若的身量高出六公主大半个头。二人骑在马上却又成了一样的高度。
六公主看着悍勇的短腿,已经预见了自己骑着奔霄远远将杜若甩在身后的场景了。
☆、赛马
赵谨良看到六妹一副稳操胜券的模样,心道臻儿到底还是年轻,不知天高地厚。跑马的速度如何并不完全看马匹的体格,同一匹马的表现也会因人而异。
他虽然不知道杜若为什么选这匹黑马,但是他本能的相信她做出的选择。也认为这场比试六妹在杜若面前毫无胜算。
赵谨良专注地看着自己的小姑娘骑在马背上挺直脊背气定神闲的模样,心中全然是欣赏和爱慕。
方才焦躁不安的烈马在她手下轻易就臣服了,此时温驯地驮着她,不见胡乱走动。赵谨良觉得这很正常,毕竟就连贵为皇太子的他,也没能从杜若手里逃脱。
另一头,随着六公主身边的太监高声喊:“起!”
“驾!”
杜若与六公主同时一甩马鞭发出指令,悍勇和奔霄立即抬蹄起跑。起先因为奔霄有腿长优势暂时领先,但很快就被四肢交替越发迅猛快速的悍勇追赶上,须臾之间就驮着杜若蹿到了六公主前面。
杜若骑在马背上,挺直上身又略微压低,让悍勇感知到主人一直在向前,于是它也跑得越发放开。结实的短腿让它天然拥有更为强大的爆发力和持续力,也能承受住更高强度的冲锋。在主人合适的踩夹节奏和稳健镇定的指引下,悍勇尽情施展着它短频快的步伐,将身高腿长的奔霄远远甩在了身后。
赵臻看着甩自己越来越远的杜若,惊得瞪大了双眼,但无论她怎么甩鞭、夹马肚,奔霄始终没法像悍勇那样跑得凶悍。眼见杜若离她定的终点越来越近,赵臻终于信了太子皇兄的话。
此时即将接近松林跟前的杜若慢慢拽紧缰绳,对悍勇发出停步的指令:“吁——”
忠诚的悍勇听到后,立刻慢慢放缓了步伐。它跑得太凶太快,停步不能过于突兀,只能早早的减速下来。又跑出一长段后,才停下了四蹄动作。
杜若拍了拍悍勇的头以示赞赏,拽着缰绳控制悍勇转过身,目迎六公主迎面跑过来。
一阵减速后,赵臻驭马走到杜若跟前,赞叹道:“杜良媛,你果真厉害!”
杜若微微一笑,谦虚回道:“是六公主的马儿好。”
杜若用六公主的马赢了六公主,谦虚一下自然是给她面子。虽然悍勇在六公主看来是带出的六匹马中最末等的,但是听别人夸自己的马好,自然也是高兴的。
“本宫没想到悍勇如此迅猛,从前竟是本宫看轻它了。”赵臻说着,操控着奔霄往回走。
杜若也随之跟上,解释道:“回六公主,妾观您的骑术,奔霄确实是最合适的马儿。妾的骑术凶猛,悍勇这样耐力好的马儿则更为匹配。”
赵臻点点头,问道:“那悍勇适合跨障吗?跑马赛时可是有障碍设置的。”
三年前杜若就参加过秋猎的跑马赛,自然记得这件事的。她摸了摸悍勇的鬃毛,回道:“回六公主,若同等距离的起跳,腿长的马儿会跨得更高更远。悍勇腿虽短但结实,只要起跳早些,力道大些,也能跨得高高的。”
“原来如此。”赵臻终于彻底心服口服,“那本宫等着看杜良媛夺得此次跑马赛的头甲了!”
杜若笑了笑,转头看太子眉眼深邃地望着自己,对着他笑得更为灿烂了。
远远听到六妹说的话,赵谨良朗声道:“臻儿,你可能不记得了。早在三年前,杜良媛就夺得过头甲。”
赵臻瞪大眼睛,模模糊糊记起来了,不敢置信看向杜若:“竟是你!你就是三年前那个赢我大半圈的头甲小姑娘!”
自从知道太子是因三年前的赛马看上的自己,后来只要一想到这件事杜若就甜得害羞。羞涩笑了笑低下头道:“正是。”
赵臻看看杜若,又看看自己的皇兄,恍然大悟地拍了拍手:“原来如此!太子皇兄真是好眼光!”
赵谨良回了她一个“那是自然”的眼神。
赛完了马,六公主还要缠着杜若问东问西,被太子用奔波劳累,需要休息的理由赶了回去。
偌大的草场上只剩太子、杜若,和几名安静守在一旁的宫人侍卫。
日渐西斜、余霞成绮,在宽广草原上显得低低的穹天被晚霞笼罩,云似火烧、霞光万道,观之令人十分令人震撼。
杜若专注地望着天欣赏,赵谨良则专注地望着她,看她如痴如醉沉浸于自然风景的模样,温声问道:“开心吗?”
“开心!”杜若脆声答,“妾太喜欢这儿了,感谢殿下恩德!”
大草原上目之所及之处皆开阔洒脱,赵谨良也觉得舒畅开怀,尤其是终于看到了心心念念的杜若骑马,更是觉得满足。
赵谨良将杜若从头看到脚,观察到杜若梳的发髻比平时光亮许多,方才跑了马,有些松散了,便看出是一簇一簇的。与他料想的差不多。
于是他出口问道:“来了草原上是否多有不便?”
草原虽好玩,但确实很多方面都不如宫里便利。就拿洗漱来说,草原上少水用,今日下了马车以后,杜若也只是用了一盆水擦擦,并不能痛痛快快洗个澡。她看到太子的目光停在自己头发上,顿时有些羞赫:“回殿下,是有些不便。不过不打紧,大家都是一样的。”
“她们一样,你不一样。”赵谨良执起她的手,问杜若道,“想不想洗浴,嗯?”
只擦了身体而且还没洗头发,自然是不痛快的,杜若低头小声答:“想......”
赵谨良捏了捏杜若的手:“那你跟寡人回帐中吧。”
杜若瞬间脸红,宫人们也低头装鹌鹑假装自己失聪没听见。然后除了太子,所有人都在脑中浮想联翩。
一行人回到太子的大帐中,珍珠则回去给杜若取衣裳。
太子所住的帐篷宽阔大气,月白罩布红边装饰,两边印着朱雀曜日纹,整体瞧着肃穆庄严。里面的摆设也都素雅简朴,与杜若所住的大有不同。
杜若站在太子身边看宫人们进进出出摆浴桶摆屏风,抬热水、烧碳炉。听太子说天黑了会冷,有碳炉免得着凉。才知道原来太子带她在他帐中洗澡是因为这里更齐全方便一些。不禁觉得自己想得有些歪。
等一切都布置妥当了,太监们尽数退出帐中,只剩留霜为首的四名宫女簇拥着杜若往屏风后而去。
赵谨良坐在另一头,镇定自若地望着屏风后模模糊糊的人影。但没一会儿,屏风后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后,他虽极力自控,但多少还是显得有些局促。
在屏风后洗澡的杜若也因为太子就在外面,能听到她洗澡的动静而有些放不开。总觉得好像太子能看到没穿衣服的自己似的。
原本杜若多日没清洗过头发和身体,能好好洗一次澡且还有人服侍,应该感觉放松自在的。结果一场折腾下来,虽也洗得舒服,但心里就没安生过。一身肌肤粉腻惑人,不知道是因为热的还是因为臊的。
洗完后,宫女们帮杜若擦开身体上的水,涂上润肤膏,穿好衣裳。然后珍珠用帕子帮她揩干头发上的水,又用帕子包着手炉烘干头发中的水免得着了凉犯头风。待头发干后上了些头油,又用梳篦给杜若通头。
经过好一番打理,杜若才终于从屏风后走出来。
还没来得及梳发髻,杜若的一头青丝散在身后,整个人比平时婉约了一些。眉眼笼罩在烛火光阴中,也显得温婉昳丽。
此时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帐中只燃了两座烛火,光线有些昏暗。
杜若走到太子跟前,看他在烛光下显得越发立体的五官,长睫下一片阴影覆盖在眸上,衬得眼神深邃勾人。
这样的眼神一直落在自己身上,看着自己从远走到近,杜若感觉心跳扑通扑通的越来越快。
习惯性蹲在太子身前,杜若仰头看他,软软地笑了笑。看到太子也回了自己一个笑,但是眨眼的速度比平时慢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