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着这样的训话,但是郑来仪却仿佛在背书文一般,并没有多大的语气起伏,表情也淡淡的。
但不管太子妃如何,下首的妃嫔们听了训话,都站起来行礼称是了。
萧宝茹等这场面过了,抬头看着郑来仪道:“嫔妾们就算加起来,也不及太子妃您皓皓光辉。妾每日都想着,若是能长得像太子妃一般沉鱼落雁,每日必要照两个时辰的铜镜才够。”
郑来仪摸了摸手中的戒指,回道:“本宫看你现在收拾打扮花的时间也不少。”
萧宝茹抚着自己的妆发,腼腆地笑了:“若像太子妃这般,妾也不需要刻意靠打扮来撑场面了。”
这第二句奉承的话,说得让郑来仪才有了笑意。
其他人只是静静听着太子妃和萧良娣对话,并不插话,场面多少有些单薄。
杜若倒还好,心里细细品着如今见到的这一切,包括揣测一个本身就美艳非常的萧良娣为何如此巴结奉承太子妃的原因,就不觉得时间难过。
她瞧着一向活跃的董春春就好像坐得有些躁了,嘴唇几度抿起像是想要说话,却不知为何又咽了回去。
果然,太子妃打发她们告退后,董春春自身后唤她。
“杜若,你等一下我。”
明明当初同屋的李宁和杜若都在前面,董春春却只唤了同位份的杜若。
杜若停下脚步,等她走上来。二人又并肩前行。
董春春小声道:“杜若,我觉得太子妃有些吓人。”
杜若不是很想同她说这些没规矩的话,她不想惹是生非,万一说的话传到有心人的耳朵里就不好了。
可她还没开口,董春春又说道:“我感觉她好像有点不喜欢我们。”
杜若小小的挪了一步,与她拉开了些距离:“宫里要喜怒不形于色。”
董春春看了她两眼,以为她胆子小,不敢说,觉得有些没意思。
杜若怕她不高兴,想了想,转移话题道:“春春,你想好提什么心愿了吗?”
董春春掰起指头说:“想好了,我想要新做十身好看的衣裳。你呢?”
“我...”杜若抿抿唇,“不知道行不行...”
“怎么了?你想要什么心愿?”
杜若犹豫一下,还是告诉了她:“我想把我的马儿带进来。”
珊瑚领了命,将杜若的心愿报给张姑姑,原本见着喜庆的珊瑚有些欢喜的张姑姑,一听珊瑚说杜良媛想把家里的马带进来,脸上的笑意立刻就收了起来。
珊瑚惴惴不安:“姑姑,不可以吗?”
张姑姑呼了口气,佯装不愉地瞪了珊瑚一眼道:“傻丫头,你可见过咱们东宫有马厩?”
登时珊瑚就流了一身冷汗,有些结巴道:“那...那我回去跟小主解释。”
张姑姑摇了摇头:“这事姑姑做不了主,还得报给前边儿管事的太监才行。有了信姑姑再派人通知你们晴光殿。”
有了姑姑提点,珊瑚才想起这件事的严重性,见姑姑愿意从中使力而不是直接推辞,直接跪下给张姑姑磕了个头:“谢谢姑姑!劳烦姑姑了!”
自太子六岁坏了腿坐上轮椅后,东宫就拆除了马厩。
这么多年来,太子没有骑射的课,东宫的刀枪棍棒统统收进了库房里。无人敢在太子面前提舞刀弄剑骑马练功。
这些都是东宫上下心照不宣的禁忌。
所以当统管东宫外琐事的大太监程珉,听内坊的张姑姑来报,有位杜良媛受皇后娘娘恩旨,想往东宫送进一匹马的时候,一口气差点没顺上来。
“我的好姑姑诶,这您也往上报,您不怕掉脑袋啊?”
张姑姑捏了捏手道:“程公公,虽说杜良媛这事儿提的是有些犯忌讳,可皇后娘娘明明白白说了,只要不违反宫规,都能应允。所以老奴还是觉着,得由太子爷定夺才算数。”
这话说得,直让程珉一个脑袋似两个大,又感觉只要把这话往上递了,不说太子爷,就林正堂都能让他两个大的脑袋轻飘飘地就没了。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程珉让张姑姑一口一个皇后娘娘压得喘不过气。只得应下帮她把话递一递。
可当他走到丽正殿宫门口,两腿一软,愣是不敢进去。
还是守在小书房门前的林正堂瞧见了他的身影,使了个小太监把他叫过来,程珉这才提腿进了宫里边。
怕吵着太子看书,林正堂下了阶,几步走远了,堵在程珉面前。
“你小子,在宫门外瞎晃什么?”
程珉哭丧着脸,给林正堂见了礼:“林哥哥,小的是要给张姑姑递个话,还劳烦您报给太子爷。”
林正堂挑了挑眉,看程珉这个表情,似乎事情挺大。
“何事?吓得你小子连面见太子爷的机会都不想要了?”
进了丽正殿的宫门,程珉也不敢大声说话,凑近林正堂小声把事情说清楚了,就想告退。
听了他说的话,林正堂心知对外面来说,这事儿确实挺大的,就没跟他多说什么,挥挥手让告退了。
拍了拍衣袖,整理了仪表,林正堂站在西偏殿门外用不大不小的声音报:“禀太子爷,内坊有事来报。”
赵谨良看书的时候,除了大事不可报,林正堂既禀了,自然就让他进来了。
对于贴身亲信太监来说,要带匹马进东宫,其实没其他人想的那么违逆。因为这东宫的禁忌,半真半假,另有其用而已。
更何况这要带马进宫的杜良媛,比其他东宫妃嫔要特殊那么一点点。
他一五一十将缘由禀告给了赵谨良,避嫌不去看他的表情,躬身等着他的回复。
赵谨良放下手中的书,指尖在桌面上敲了敲。
那匹马,是当时她骑着参加跑马大赛的白马吗?瞧着皮毛油光水滑,亮白无暇,很是漂亮。但胸膛宽阔,后臀整齐结实,跑起来比六妹的奔霄还要凶悍。
原本不想让她做出头鸟,可她这个要求,但凡他应了,后宫那些不简单的女人,可就要盯上她。
太子迟迟不说话,林正堂保持躬身的姿势一动不动,心里暗想自己这定力是越来越强了。
良久,林正堂终于听到太子说:“允。你来安排,务必谨慎。”
两日后,宫里的太监上门时,杜府里正在吵嚷不休,杜蔷杜莲使着自己的丫鬟,一左一右架着珍珠,将她扔在一大盆脏衣服跟前。
杜蔷的丫鬟叉着腰,居高临下地看着被她们扔在地上,手砸到盆边正在揉手的珍珠。
“咱们府里不养闲人,还要吃喝穿,就得干事,你今天就把咱们大姑娘二姑娘几日的衣服洗干净了,不洗完不许吃晌午。”
可现在已经巳时末了,洗地再怎么快,也势必吃不上午饭。她们这是存了心要欺负珍珠。
珍珠这几日吃的也并不好,每每她去大厨房,都说没饭了,扔给她发霉的馒头,看不清颜色的剩菜。她只能把发霉的那边掐了,吃剩下看着还干净的。天天都要闹肚子。
珍珠躺在地上,心中想着姑娘走前说的话,让她先忍着,等她回来。可姑娘现在已经留在了宫里,回不来了。
姑娘成了宫里的主子,她是姑娘的人,此时在外面若忍气吞声,就是任人下姑娘的脸。
思及此,珍珠做下个决定,大有破釜沉舟的气势。她想着,反正不管她如何,都追究不到姑娘身上,大不了她被发卖,或下狱,或被打死。她都认了,要给姑娘挣回脸面,报一报这几年来她们二人被这一家人明暗欺负的仇。
将军和夫人泉下有知,也会夸她做得好!等她也去了,不至于没脸见他们。
珍珠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蹦起来,两步弹跳踹飞了杜蔷的丫鬟,杜莲的丫鬟要来拉扯她打她耳光,被她一手挡回去又还了一巴掌。
珍珠是从小长在军营里的练家子,她这一巴掌直把杜莲的丫鬟扇得耳边嗡嗡作响。
杜莲尖叫:“你这贱人要干什么!反了反了!来人啊!”
她们此时在后罩房,边上就有正整理库房的小厮。眼见小厮就要冲过来了。珍珠加快了脚步,一把薅住正要跑的杜莲的头发,将她扔了出去,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发髻散了,珠钗散了一地。
珍珠愤怒道:“我家将军留给姑娘的遗产,你们家花用的舒不舒服?讽她克死爹娘,你们还是人吗?”
杜蔷也在跑,奈何跑不过珍珠,被珍珠跳起来一脚踹在地上,只觉得屁股都要摔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