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几日,等边疆战事平定了,我便开口向父皇提赐婚之事,你安心等我消息,宫里我已简单知会,有什么事情你直接吩咐下去,自会有人替你办好。”
闻言,她心头一僵,没料到他会说出这等话来安抚自己。
一怔神,那些打探的话到底没说出口,脸上的假笑也再装不出来,堪堪应一声。
随口编了个理由,说自己身体不适便失魂落魄地走了。
杜遥前脚走,孟和玉转过身来,那张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就仿佛,那些温存的话语,并非从他口中说出一样。
他望了眼门口的方向,已经看不见了人。
又瞥见椅子上的毯子,脑中浮现出她当时下意识的反应。
“……”
诓人的本事可一点儿没减。
“殿下——”
他正是怔神,身后的窗台上却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人影,正坐在窗台上,似笑非笑地说:
“今日掉了一回温柔乡,若日日都沉溺其中,可就性命不保喽。”
“……”
孟和玉没回头,想也知道是谁来了。
“呼——”身后人忽然长出了口气,似是调笑一样继续说,“殿下可真是痴情,即便知道汤里下了毒,还是心甘情愿地喝下去,只可惜,那位杜姑娘可不怎么领情呀——”
“你当真看见了?”
孟和玉拾起毯子,有一角落在了地上。
“那还能有假?”那人又笑,“难不成要我把撕开的折扇拿给殿下,你才能相信?”
“吃一回死不了人,”孟和玉轻抚去毯子上的浮尘,“如今少了她,难能扳倒孟鸿逸。”
“嗤——殿下怎么把‘非她不可’说得这样动听?”
孟和玉抿唇,有些不耐,却听他留下一句:
“下次给你带解药。”
再回头,那本该坐在窗台上的人已经不知什么时候消失在了夜色中。
*
杜遥拿着食盒回到其南宫是,已经将近深夜。
她走到床边,地上的砖石因年久失修发出“咔咔——”的声音。
一直到蹬掉鞋子,躺在床上盖好被子,她才睁着眼睛,细细梳理一下刚才的惊险一幕。
孟鸿逸变态一个,既然跟她玩心眼儿,那她就让他看看什么是无间道。
要救孟知宁,就一定要扶持孟和玉上位。
要她给自己选好的冤大头下毒?
想都别想。
她行事小心谨慎,早将那把折扇送出宫外用糖纸仿制了把一模一样的。
而真的那把,就藏在她床边松落的砖石下。
本来她还怀疑自己是不是谨慎过了头,可等到今天给孟和玉送饭,无意间瞟见窗边那双一闪而过的眼睛。
她才意识到,面对孟鸿逸这个王八蛋,再谨慎都不为过。
好在到最后一道汤之前,她看见了孟鸿逸暗中安插的眼线。
若是顾盼神飞有说有笑地把饭吃完,那必定会使孟鸿逸起了疑心。
既然他想看,那她便演一出良心不安、愧疚无奈的戏码给他看。
至于那道汤,除了因为象征性加了点糖纸融在里面,尝起来有点甜之外,再无其他。
孟鸿逸呀孟鸿逸,跟姑奶奶斗?
你还嫩了点儿!
作者有话要说:醒了的小杜:多可爱一分钟都不行哦~
想给人搭毯子的孟和玉:艹!爱情骗子!
今天也是互相欺骗的一天啊~~~~
☆、夫为妻纲
一大早,就有人上门求见。
杜遥迷糊着脸,走出寝殿,外面等着的人是金福公公。
“杜姑娘,”金福公公给她请了个安,不卑不亢的,“杜姑娘可用过早膳了?若是没有,那便随着奴才与太后殿下一同用膳吧。”
尽管是在问她,但话里话外却没半点给她选择的意思。
杜遥一头雾水,不过稍作打扮,便随着金福往太后殿里去了。
自她进宫以来,就处处受到太后的照顾。
怕风言风语传得厉害,太后又最恼攀结之人,所以才有意保持着距离。
没成想,现在太后反倒自己上门来召她了。
恰恰好,借着这个机会探探老太后的口风。
她随着金福拐到太后院里,迎面便撞见了将要离开的孟琼香。
两人碰面,皆是一惊。
孟琼香看起来像是精心打扮过,头上的两个发髻梳得像是要飞到天际。
一双杏眼正斜着瞪她,满面怒容。
晦气。
杜遥瞟她一眼,没打算理人,抬脚便随着金福继续往里走。
结果没走出两步,便被孟琼香高声叫住了:
“你瞎了吗?”听也知道孟琼香现在是个怎样的表情,“见到本公主也不知请安?这宫里怕是容不下你了吧?!”
行,她心情好,要吵架,那就陪着这丫头玩玩。
“哦?”杜遥转过身,像是刚发现她似的惊讶道,“原来是公主啊?我还当是哪个浣衣局的丫头呢。”
孟琼香脸色一变,上前两步逼近,眼睛几乎能喷出火来:
“大胆!你真当本公主怕你?我看你是不想要命了!”
杜遥也不怯,跟着三两步上前,莞尔一笑,说:
“公主想要我的命,也得先看看太后同不同意。”
“她老人家心情不好,特意请我来用膳,杀了我,难不成要公主来哄太后奶奶高兴吗?”
她阴阳怪气,故意加重尾音,把“奶奶”二字说得极重。
果然,这话一出,孟琼香一下子就吃了瘪。
一张脸涨得通红,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公主怎么不说话了?”她又笑,看了眼孟琼香身边的宫女,“那盒子里提的该不会是给奶奶拿的点心吧?”
“……”
孟琼香别过头,下颌线绷紧。
“哟——”她装模作样地捂住嘴,故作吃惊地说,“难不成公主不知道奶奶她早上不食甜?”
“……”
“公主?”杜遥含笑上前,一只手轻抚上孟琼香的肩膀,柔声道,“你怕不是要哭了吧?”
孟琼香猛一回头,眼角泛红,抬手打开她的手:“你别得意得太早,我迟早要你付出代价!”
杜遥一愣。
那话本身是气她的,却没想到她哭了。
怕是没少在太后那儿受委屈。
说完,孟琼香扭头就走,身边提着食盒的小宫女连忙快步跟上。
“公主!“杜遥又在她身后捧着手喊她,”浣衣局在西边,可别走错了!“
孟琼香步子骤停,已经忍到了极点,再也管不了那么多,夺过宫女手上的食盒便朝着杜遥抡过去。
食盒摔在地上,“咣咣——“滚了几圈,里面的糕点甩出来,碎了一地。
“自讨没趣。”
杜遥看着走远的孟琼香懒懒地打了个哈欠。
站在一边目睹了全过程的金福公公呆在原地。
“……”
*
“公主!公主您慢些,当心跌了!”
孟琼香大步撩开,气血上头,猛一停步子抬手就抽了小宫女一巴掌:
“本公主用你指手画脚!?”
委屈嫉妒一股脑涌上心头,她开始胡乱发脾气。
“公主恕罪!公主恕罪!”
小宫女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
“我看你是存心想看本公主出丑,才做了那盒糕点好让那个贱骨头来羞辱我!”
“公主恕罪!可是……太后寝宫里的绿萍没说过太后殿下早上不食甜的……”
小宫女似有些懊恼。
“……”
孟琼香被说中心事,站在原地沉默了一会儿。
太后不是清早不食甜,只是不想见到她罢了……
小宫女见她没了动静,诚惶诚恐地抬起头看她:“公主?”
“罢了,”好半响,孟琼香才深呼了一口气,“早晚有一天,本公主要那个贱骨头把这些都还回来!”
她咬牙,指甲嵌进掌心。
……
太后不喜欢孟琼香,是全皇宫都知道的事情。
明明都是孙女儿,孟知宁可以,但是她就不可以。
明明都是皇后的孩子,自己的哥哥孟添可以,她也不可以……
难道就因为她小时候是被奶娘带大的?
奶奶就要嫌弃她吗?
可这也不是她想要的,谁不想被自己娘亲好好教养。
偏偏就轮到她时,皇后突然就改了心性,吃斋念佛,精心修养。
贵为国母,却对诸事都不管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