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大,您好。”
“情况我兄弟有和你说过,现在需要你帮忙一下。”
“好。”金先生顶了顶眼镜,双手并排放在腹部,点了点头。
如果要与佩勃罗做交易谈判,金先生是必不可少的存在。之前也有合作过,除了翻译,还有协调的作用。按照金先生所说,约在地点依然是老地方,后天的早上九点整。
张炽突然有些乏累,躺在沙发上闭目。
现在他真是越来越猜不透沉华的想法,明知有损,还是破釜沉舟地去干。蓦地,他睁开眼睛,想起沉华在医院里与平日有异的神色。
他猛地眼珠子一片浑沌,像找不着方向,在想,华哥会不会还有其他事,他不清楚的,隐埋在心。
第二十九章
天还算晴,没有云雾,风轻乎乎地吹着,张炽带着两三个兄弟提早到了码头等候佩勃罗。他低着头,鞋板若有似无地蹂躏着脚底下的碎石。他心里突生怅惘烦躁,就像有一片孔雀羽上的毛轻轻地落在心底,却又沉甸甸地拎不起来,不会透不过气却又觉得挠得浮躁。
这突如其来的躁也不知从何而来,他站在码头最上端,看着前面的一片大海,深沉沉的,蓝不见底。如果从这里一跃下去,疾速沉于海底。
他低着头,从海面的浮光倒影看见,虎啸仓库现在已经成了断垣残壁。发生爆炸之后,他就没有来过这里,但现在一顾,之前所发生的事情彷如频般一帧一帧地掠入他的脑里,他捂住微栗的右手,蓦地有点却步,也不知哪来的惶悸。
时间缓缓地过去,他凝着眼,抬眸往前一看,却久久不见有墨笔标志性的船过来。
张炽皱了皱眉,抬起手看了时间,都已经超过九点了,他马上叫金先生打个电话给佩勃罗。
金先生立马掏出电话拨打,可怎么也打不通,对着张炽摇了摇头。
张炽说:“再打。”
金先生再尝试了下,把手机攥在手心里,低声道:“张老大,还是打不通。”
张炽试试用自己的手机打给了佩勃罗,直接是显示关机。
阿辰不愉快地道:“老大,我就说这人真的靠不住。”
张炽静默了下,拿出一根烟来抽。既然是他们亲自约了谈判,怎会口中雌黄,言而无信,也不见人影。
这个是忌讳。
他道:“再等等吧。”
——
哪怕等得再久,海面上依然风平浪静,没有起着丝毫波纹。
张炽垂着眼,把烟头掐灭,指尖拈了下衣服落得的烟灰。
“老大,会有什么问题吗?”阿辰问。
他们已经回到了自家仓库,张炽把颀长的双腿架到了桌子上,手指尖拈着香烟。
孜桐不喜欢闻烟味,也不允许他抽太多的烟,所以他最近抽的烟也没有以往瘾大。
可今天抽完一根接着一根,像没有断过,烟灰散散地落在地上。他靠在了背椅上,旁边兄弟的讨论他听而不闻,只闭目养神。
“老大,老大……”
张炽感觉衣肩上轻轻拍了拍,他睁开一只眼,瞅到阿辰担忧地看着他。
“怎么?”
“老大,你很累吗?”
“我睡着了?”
“嗯,你睡了两个小时。”阿辰道:“兄弟们说要去吃饭,老大,你去吗?”
张炽低着头,从兜里翻出了手机,看了看,道:“不了,你大嫂煮了我的饭,我得回去吃住家饭了。”
他站起身,拍了拍阿辰的肩膀,懒懒地道:“华哥那边你去交代去。”
阿辰指了指自己,睁着眼睛地看到老大,“我?”
张炽欺负兄弟也不是一两回了,笑着道:“当然是你。”
阿辰苦着脸道:“别啊老大,你要我说什么?”
“实话实说吧。”张炽头也不回地往外走,“我先走了,免得你大嫂等久。”
孜桐开店开到晚上,晚饭都是在店里解决。从码头回来之后,张炽总是觉得有股沉甸甸的石头压在心头,怎么也不踏实。
他回到了糖水店,进到了厨房,伸开双手搂住孜桐的腰身,脸颊蹭了蹭他的肩窝,贪婪地吸上一口。
孜桐顿了顿,问:“你抽了多少烟?”
张炽:“……不多。”
孜桐:“发生什么事了?”
张炽轻轻嗅下自己衣领,确实有股微浓的烟臭味,他摸了摸鼻子,知道他讨厌烟味,低声哄道:“没事,别生气,我以后少点抽。”
孜桐转过头,顾揣了下他的脸色,蹙着眉问道:“你很累吗?”
张炽愣了下,这次被这么一问,还真有些乏累。他把脸微微往前一凑,低低笑着,“是啊,怎么办,现在老公需要一点安抚,来,亲我一个。”
孜桐抬眸,无奈地看了他一眼,直接亲上他的嘴,低声道:“赶紧去吃点饭,饭在锅里,吃完回去休息。”
“从命。”张炽亲了亲他的肩窝,就走到了角边,拿着碗勺饭。
他以前问过一个人,“什么叫避风港?”
那人说:“能让你的身体和情绪都完全放松的地方,你有吗?”
他说:“没有。”
但现在有了。
他回到家,一躺在床上就睡着了,一睡就仿若天荒地老。当他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早晨。
他看了看时间,砸了咂嘴,居然睡了十三个小时。
他已经没睡过这么久了。他拿着手机一看,是阿辰发的信息。
“老大,原来佩勃罗跑去跟四罗会做了交易,华哥现在好生气。”
他半眯着眼,四罗会建起也没两年,人数还不足50人的小帮,居然还搞起了挖墙脚这事儿。
被一个小小帮派挖走,别说做不成交易,光是面子就挂不住,难怪华哥会生气。
他回了信息:“行了,我知道了。”
张炽看着手机,想着,怎么也讨个说法,他打给了金先生,一有什么情况记得联系他。
他突然打了一个喷嚏,抽了抽鼻子,心忖,诸事不利。
平日一般没什么事都不会往华哥那边去,他给过华哥通过电话,虽然听得出来华哥的语气有些生硬,也没有太大责怪他的意思,草草地便挂了电话。
他不以为然,随意把手机往旁边一放。
他对这次失去佩勃罗那边的走、si贸易并没有觉得太大的遗憾,以佩勃罗的性子,就算没有这次的背义负信,也总会有下一次。
——
时间就是一点一点地流逝,稍纵即逝。这一星期里,张炽去帮里去得少,没事做的时候,喜欢两脚一摊,两耳不闻帮外事,一心只浸店里间。
前几天沉华约他去打过高尔夫球,沉华以前很喜欢玩高尔夫球,时不时就去玩上一波,但近两年已经玩得已经屈指可数。
沉华在球场上总是无意间问他关于孜桐的事儿,他心觉奇怪,还是着实回答。照理说,孜桐也不过是个普通的糖水店老板,怎么就这么多人忖度着他。
沉华轻叹一声,神色隐约有些变了。
张炽蹙着眉,心忖,华哥最近确实变得不对劲。
但今天,让张炽这一周心头生出的不安彷如被证实,不知所以地陷入邅厄。
这天气寒风侵肌,对于张炽这不怕冷的体质来说,却冷得他手脚都麻木了,如有一股寒气强行浸入五脏六腑,冻得他都僵硬得都无法迈开一步。
他站在沉华前面,把发冷的双手攥到背后,脑袋突然被炸裂般,仿佛刚刚听到的话像一个尖利的武器,单刀直入地冲了进去。
华哥,竟认为他反叛了。
他那猜疑的眼神甚至比寒气更甚,冷得他浑身稍有麻痛。沉华生性多疑,却没料到疑在了他身上。
他看着沉华,问:“为什么?”
沉华微微张嘴,把眼睛垂下。
“你以为我是故意不与佩勃罗做交易?”
沉华沉默了下,语气依稀温和,却隐约带着凝凉,“我后来联系到佩勃罗,你给他的地址正是四罗会的地盘。”
他给他的地址?张炽一听,似乎想通了什么,一阵寒凉在身体上蔓延。他与佩勃罗之间的交易都是由金先生全程负责,哪怕他后面所站的位置,都是由金先生口中得知。
他与金先生合作过几次,可以说是全心信任,才放心地交给他。
但单凭佩勃罗一人之话,也不可能让沉华突然一反常态。
张炽歪着头,凝眼看着沉华,一字一顿地问:“还有谁在你耳边搅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