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姆和管家回去过年了,初二才回来,偌大的别墅里只剩下她孤零零的一个人。
奕琰没有胃口,去了二楼,她停在书房门前,邵冠群明令禁止她进去,她从结婚到现在,一次都没有进去过,而今天她不想再遵守约定了。
奕琰推开门,明明没有上锁,只是轻薄的一面门板,她按在门上,几乎花了全身的力气,房门洞开,从里面飘来淡淡的烟草和古龙水的混合香味,是邵冠群身上的味道。
她走进书房,径直走到办公桌旁边,办公桌上摆着一个相框,她拿起来一看,认出了照片中的两个少年。
奕琰只觉得脑仁生疼,这张照片就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她意识到自己好像真的要离婚了。
总有人把真情弃如敝履,她爱邵冠群的时候,一切伤害都甘之如饴,可她现在不爱他了。
从来就没有永远不变的深情,爱情是消耗品,不会突然出现,也不会突然消失,它只会在漠视中缓慢地流逝,最后转变为失望和绝情。
她靠在窗边,山下的城市灯火辉煌,远处传来鞭炮的声响,在这个阖家欢乐的夜晚,她终于下定了决心。
奕琰拨通了电话,响了两声后,那边接起。
“喂,哥,”她低声说,“我要离婚了。”
奕泽沉默了片刻,轻声说:“好。”
争吵和怒骂接踵而来,家里一刻都不得安宁,奕琰不想再和邵冠群纠缠,买了去英国的飞机票,开车下山,车子刹车失灵,她翻下了悬崖。
火光中,她模糊地看到一道白色的人影,从很远的地方走过来,停在她身边,叹了一口气,他蹲在她身边,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我来接你了。”
奕琰睁开眼,比阳光先映入眼帘的是满眼的泪花,她胡乱挥舞着手:“褚明渊!褚明渊!”
一只宽大温暖的手握住了她乱挥的手,焦急又不失温柔地说:“不要怕,我在呢,小心,你手上有针头。”
眼泪从眼睛中流出来,她看清楚了眼前的人,一下子扑了过去,褚明渊也急切地抱住她,他另一只手帮她提着吊瓶,生怕她动作大把吊瓶扯下来。
奕琰抹了把眼泪,揽着褚明渊的脖子,恶声恶气道:“褚明渊,我觉得你就是个大傻逼。”
褚明渊亲了亲她的脖颈:“怎么一醒来就骂我?”
奕琰没回答,恶狠狠地嘟囔:“你真的便宜邵冠群了!”好事都是邵冠群占了,还在她面前装模作样扮可怜,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臭男人,呸,脏死了!
褚明渊疑惑地看着奕琰,奕琰一脸愤懑,看着他的目光又是心疼又是恨铁不成钢。
奕琰在褚明渊洁白的脖子上咬了一口,留下一圈牙印,以泄心头之恨,褚明渊疼得直吸气,无奈地揉了一把她的头发。
她以前怎么不知道,褚明渊是个因噎废食的人,重来一次,认为自己不能给她幸福,就把她推给了别人,不然她怎么可能会爱上邵冠群?
好在他们还有一次机会,这一次,她绝不会重蹈覆辙。
☆、第七十六章
奕琰昏迷了三天,一直都是褚明渊守在身边,她刚醒,想要快点起来准备时装周的珠宝,褚明渊把她按在床上,要她先休息一天。
褚明渊坐在病床边削苹果,细薄的果皮有生命般顺着淡黄色的果肉自动往下滑,他十指如飞,不一会儿就削好了一个苹果,薄如蝉翼的果皮落进垃圾桶,一处也没有断掉,他灵巧地把苹果镂成兔子模样,放到奕琰手中。
奕琰拿着苹果啃:“我想出院了,后天就是时装周,我怕他们搞不好。”
“放心吧,”褚明渊替她掖了掖被角,语气温和,“我帮你看着,谢婠也赶回来了。”
褚明渊办事她放心。
“这件事没告诉我家里吧?我怕他们担心。”奕琰问。
褚明渊点了点头。
奕琰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道:“明渊,你妈妈……”
褚明渊眼中闪过一丝冷冽:“判决书下来了,金融犯罪和杀人未遂,判了无期徒刑。”
奕琰手垫在脸下,看着褚明渊,她伸手摸了摸褚明渊的脸,褚明渊俯下身子,把脸凑近了些,方便她摸。奕琰的睫毛微微颤抖,她感受着手下温润细腻的皮肤,心从没有这么宁静。
“当时你说要和我分手,我就知道她又动手了,”褚明渊轻抚着她的头发,“那天晚上我去你家找你,看到有人潜入了你家,我立马冲了进去,屋子里没人,好在你和你妈妈那个时候已经离开了,周郁棠一击不成,我一出你家,就被她带人围了起来,不过那个时候我已经对她下手,她自顾不暇,也只是把我关着,后来我好不容易出来,已经过了很多年了。”
那天晚上褚明渊站在火光中给奕琰打电话,她一直没接,他心急如焚,直到看到周郁棠怒气冲冲地开车过来,他才放下心。
被压上车的那一刻,他很冷静,至少奕琰肯定没事,这就够了。
“对不起,这些年都没来找你。”褚明渊轻声说。
“这么多年你辛苦了。”奕琰满是心疼地凝视他的眼眸,“你妈妈进监狱了,你也很伤心吧,再怎么样,她毕竟是你的亲生母亲。”
褚明渊轻轻笑了下,如同春风拂面,他按住奕琰抚摸他脸的手,拿到嘴唇边亲了亲:“阿琰,我一点都不伤心。你看,我妈妈就算不对你下手,这些年来因为她死掉的人也不在少数,她这个人天生反骨,心肠歹毒,我和她一样,我也继承了她狠毒的血脉。”
他是周郁棠的亲生儿子,行为处事和她一模一样,周郁棠囚禁了他,他也囚禁了奕琰,这是血缘牵绊,也是血缘诅咒。
周郁棠不是好人,他更不是。
“你怕不怕?”褚明渊垂着眼帘,鸦羽般浓密的两匝睫毛扑簌着,在白玉般的面庞上留下淡淡的乌青。
周郁棠害死了她,而他是周郁棠的亲生儿子,母债子还,更别说他当初还囚禁了她,无论她怎么哀求,他都不放手,周郁棠能进入别墅,是他保护不周,奕琰不能逃跑,被周郁棠制服,也是因为他为了防止她逃走,阻断了外界的通讯,连唯一的跑车也开走了。
奕琰刚醒来,还不曾责怪他,可这无疑埋下了一颗种子,假以时日,这颗种子必定会破土而出,长成参天大树。
如果那时候,奕琰还是要走呢?
他想了想,如果奕琰想要离开的话,就离开吧,他愿意给她自由,现在所有的障碍都清除了,她理应回到广阔的天空。
奕琰看褚明渊不说话了,知道他又在胡思乱想,她心里是有气,气的是褚明渊那么轻易地就放下了她,把她推到别人的怀抱,就算她被人潜移默化认定了邵冠群是良人,也不来搭救她。
她想着,更加生气了,他都不来找她,和她说明实情,他怎么知道自己会不会怨恨他?
奕琰本来想晾着褚明渊,要他好好反思一下,可一看他那失落的脸,心里不忍,她伸出手,狠狠地掐了一把褚明渊的脸。
褚明渊像一只受惊了的小兔子,抬起眼,惊疑不定又面带委屈地看着她,他白皙的脸上浮现出一道深深的红印子,好像在谴责奕琰为什么要下这么重的手。
“你傻啊?我要是怕你,你现在还能坐在这里?”奕琰语重心长,“褚明渊,你有没有想过,你是你,你妈妈是你妈妈,你们虽然是亲人,但是你们各自是独立的个体,你们的所作所为,其实是不会互相影响的。她的罪孽由她自己来承担,她已经付出了应有的代价,而你的错误也得到了惩罚。”
“可是我当初把你关起来,还害得你……”
“褚明渊,可是你也死了,不是吗?”奕琰微笑着望向他,她的眼睛里闪烁着温柔的光亮,“我能重来一次,也是托你的福,我告诉你,明渊,我从来都不后悔爱上你,也从来没有责怪你,我唯一感到后悔的,就是当年我们都有太年轻,太冲动,如果我们能坐下来好好谈一谈,事情也许就不会发展成那个结局。”
“你真的不后悔吗?”褚明渊咬着牙,瞳孔微颤。
奕琰被他搞烦了,她伸手敲了敲褚明渊的额头:“你今年几岁了,我今年几岁了,我还能骗你不成?”
褚明渊把脸埋进她的脖颈间,闷声说:“我只是不敢相信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