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仅杀死了贝哈巴, 还杀死了瓦托和辛西娅,那两个总是把你关在黑房子里、扮鬼吓你的哥哥和姐姐。”
‘他在颠倒黑白。瓦托和辛西娅都没有死,他们一个利用关系进了帝国武技学院,一个醉心娱乐、整日整夜地出现在社交场合。只要去调查一下,便会真相大白。’
“为什么要逃避现实呢?是因为父亲和孩子的死亡彻底压垮了你的母亲,让她决定自杀,而让你后悔了吗?”
我恍然看见了有一个世界正在我的认知里逐渐崩塌。
这让我心慌起来。
“闭嘴……”
我软弱无力的声音根本无法停下他或它的嘴。
帕什还在喋喋不休地低声说着他的臆想:“露薇尔,不要将所有的错全部拢在自己的身上。你没有错,错的是他们。他们不该打你、又吓唬你,让你的精神和身体都到了极限——”
帕什的声音终于停了下来。
是因为我的动作停下了他。
我扭过了身子,脖颈也跟着向后转了过去,我扬起了脖子,朝他的脸凑了过去,试图去找那张让人痛恨又厌烦到了极点的嘴。
这个探索的姿势很让人难受,但比起内心的苦痛,躯体的难过着实算不上什么了。
我只亲到了他的掌心。
我看到他指了指一个方向,似笑非笑——却更像是因为我的热情主动而措手不及地跟我说:“你的卢西恩,可就在那儿。”
我知道。
因为我能听见卢西恩靴子踩在杂草枯叶上发出的嘎吱响动。响动离得很近很近,大概只要我们再提高一点音量、又或者制造出了一些不属于森林的动静,卢西恩便会马上发现我们——他爱的女人正在和向她求婚的男人,在森林里苟且。
即使如此,我也没有停下我的动作。
我什么都不想管了,当意识到只要我一安分,我身后的男人又会开始说些我不想听的话后,我只想让他闭嘴而已。
于是我拿开了他的手,对着他的唇,吻了上去。
和之前帕什耍无赖骗走的、一触即离式的亲吻不同,我主动加深了这个吻。
甚至于,当察觉到草叶和靴底摩擦的声响消失、卢西恩已经离开了我们周边之时,我依然没有停下。
反而变本加厉。
形如摆脱了束缚,又如脱缰的烈马,我不再克制自己,任由呼吸加重、亲密而暧昧的响动在静谧的树林里回荡,肆无忌惮地和他接起吻来。
我的脑袋在他的上面,嘴唇也是,这让我体会到了把控男人的快感。
出于我的坏心眼,当察觉到他渐入佳境时,我会故意离开他的唇瓣,让他不能得到我,只能像等着饵料的可怜小鱼等待我的垂青。
可当他有些恼火了的时候,我又加强了攻势,孜孜不倦地向他索取,强迫他热情地回应我。
戏弄他的愉悦消除了我对他的厌恶,这也让帕什那张看上去很吸引女人的脸蛋,看起来没有那么讨人厌了。
我蓦地想起了第一次学习骑马时的骑姿。
因陌生,又因刺激和兴奋,我的一颗心提了起来,摇摇欲坠地,不断惊起心悸的感觉。
为了让带了烈性的马不把我甩到草地上,我全身的力量都压在了他的上半身,他不得不寻找支撑,努力不被我压垮。
为了与我绝对占优的姿势抗衡,他已经很费劲了,以致没有功夫拦下我的下一步举措了。
我伸手去解马鞍。
历经和我一同的热身,他的皮肤和想象之中的一样热,大概是我的手过于冰凉了,当掌心犹如按在滚烫铁板的时候,他似乎被我冷得颤了一下,嘶鸣般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没有给他分神的机会。
不甘浅尝辄止,我企图与他更加深入地纠缠。
不过,连第一颗纽扣都还未解开,他的手便离了我的后颈,转而捉住了我的手腕。
明明他的声音是那么的嘶哑,眼睛里也涌现出了浓烈的色彩,可他阻止了我的下一步动作。
他叫我的名字。
“露薇尔。”
我不听。
又去亲吻他,却被他推了回来。
很少尝到被男人拒绝滋味的我顿时觉得有点委屈,我红了眼眶——大概不只眼眶是红的,因为我们激情的亲吻,我的心跳早已变得又乱又快,加快流动的血液让我寡白的脸终于有了颜色,变得绯红,而被他撕咬摩擦的嘴唇同是鲜红欲滴。
我问他:“不可以吗?”
老实说,明明我身下的这个男人是个比我还坏的坏男人,此时此刻,我颇有一种强迫良家妇女的感觉。
看来不是错觉。
就连从帕什嘴里说出来的话,也变得正直无比。
他看起来头疼极了,既为我,也为被撩拨起了欲望的自己。
“你被禁药控制了,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有点怀疑与我厮摩的人是不是那个名为帕什·拉格瓦桑的男人了。
因为他不可能说得出如此磊落的话。
按照我对他的了解,刚才率先去解扣子的人不该是我,而是他。
果然。
从帕什口中吐出的下一句话,让我深刻地意识到一切果然是我的错觉,他还是他,那个口无遮拦的死流氓。
“你最好不要在神志不清的时候跟我做/爱。”他看着我的目光逐渐变得危险起来,话语露骨至极,“换在平时也就算了,要是在高潮的时候,从你的嘴里听到别的男人的名字,我真的不知道自己会做什么。”
“……”
我沉默了一下。
两下。
三下。
然后果断忽视了帕什后半段的警告,逃避了他假设的危险可能性,专注于对他质疑我被禁药操控的言论而不满。
眉心紧蹙,我推开了他,让他能清清楚楚看见我整张脸、看清楚我当前的状态,我反驳了他:“我没有被禁药控制。”
他的嘴角向上扯了扯,嘲笑我:“连它捏造的虚假记忆你都相信了。还说它没有控制你?”
我安静了下来。
帕什大概并不知道,我脑海中的那个不实世界,早在我触碰禁药之前,便确确实实存在了。
我总是嫌弃我身边的男人都是疯子、都有神经病,这一刻,我陡然发现,原来我自己才是病得最不轻的那一个。
我也不知道是从何时,自己开始生了病。
或许是在看到同窗的家庭美满之时,也有可能是在某一年新年的时候,当独身一人走在大街上,瞧见万家灯火,欢声笑语从每家每户传到我耳边的时候。
——我拥有一个幸福的童年,双亲疼爱我,哥哥姐姐爱护我。所有的不幸,是始于流言蜚语的出现。也是因此,父亲才带着哥哥和姐姐离开了我和我的母亲,和一位男爵夫人结了婚。而在那之后,我的母亲才因此才愈发地陷入绝望的深渊,最终选择自杀。
这一切,不过是由我自己塑造出来的不实世界,是虚假的幻象。
为了让它真实到足以欺骗自己,我并没有一昧地让它变得美好又幸福。
它本来可以存在许久,因为我曾经的确对它深信不疑。
但是。
我脑海中的神之音摧毁了它。
是的。
并不是帕什,而是由于我吸食奴佛卡从而出现在我脑海里的神之音。
我想不到,这个被所有人、包括帕什在内皆忌惮不已的禁药,居然如此的劣质。
没错。
劣质。
劣质到了极点。
它只知道一昧地追求美好,以致用来欺骗我的谎言丝毫不讲求逻辑,没有一点儿事实根据。
我的哥哥瓦托最讨厌舞枪弄剑,他跟我一样阴险狡诈,最喜欢干的事就是欺负我、捉弄我、吓唬我,像他那样的败类,怎么可能走关系进入帝国武技学院?
再说了,就算我一箱钞票甩给了那家学院、还利用了我超凡的人脉关系,也没能为乔洛斯弄来一张免试入场券,它又怎么可能这么随便地收了没一点本事的瓦托?
还有更离谱的。
我的姐姐辛西娅因为其貌不扬,尤其在我对比之下,本来平凡的样貌变成了丑陋,她自卑得不得了,就连出门买菜都能要了她的命,这样的她又怎么可能醉心于人来人往的社交场合?
我都快气死了。
本来塑造好的、足以完美自欺的不实世界,充满了爱与温情,还有一点点悲伤的幻梦,就这么被脑海里的神之音轰成了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