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也许这种情况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得到缓解或者克服,但她不确定。
莫琪瑾这段时间也认真地想了一下,她觉得如果周珩真的想要和自己建立婚姻关系的话,她是有必要对他坦诚的。
站在离他差不多四十公分的距离,莫琪瑾尝试向他交了下底:“不是,我没有后悔。但是阿珩,我可能没办法跟你有太过于亲密的接触......”
话没说完,便被周珩打断,他看着她,眸光里冷炙各半:“你想跟我有什么亲密接触?”
本是句交底儿的话,被他这么直白而坦荡的一问,好像是她思想多么不纯洁一般。
莫琪瑾一噎:“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她换了种表达方式,或者说是一条让步:“我的意思是,如果你厌倦了这段关系,不用有负担,我们随时都可以解除。”
周珩把她送的笔记本电脑搁在玄关的柜子上,眉眼变得锋利起来,语气冷淡:“你这就想着离了?”
莫琪瑾自然清楚自己的感情,她说这些,只不过是替周珩考虑周密而已,她其实想告诉周珩,他做什么决定,她都能接受。
但现在提这个好像是有些晦气,她最终只是回答他:“我没有。”
周珩撩了下眼皮,从她身上移过视线,语气稍有缓和:“那就永远别提。”
莫琪瑾怕他生气,往前越过安全距离,把电脑重新递给他:“好,我以后不提了。”
周珩接过电脑之后,她才又继续道:“那我明天去榕树巷和爷爷说一声。”
周珩拉上外套拉链问:“明天几点?”
“吃完早饭再过去吧。”
周珩拿上车钥匙:“那我明天不过来了。”
莫琪瑾退回安全距离之外,微愣:“你不来吃早饭吗?”
她还以为他会来的。
上次她去榕树巷,他不是也过来陪自己吃了顿早饭才走吗?
“嗯,不来。”
周珩离开以后,莫琪瑾突然意识到,习惯是一种很可怕的依赖,它在悄无声息中养成,养成之后,却再也不会悄无声息。
明明只是一点点偏离习惯轨迹而已,失落却在人心里不断放大,最后缠成无法释怀的茧。
比如,她其实根本就适应不了,周六的早晨一个人吃早饭!
*
周六,秋阳杲杲。
老年人的生活方式相对年轻人可健康多了,早起慢跑的、打拳活动筋骨的,还有......唱戏曲儿的......
榕树巷的早晨可谓十分热闹。
周珩找了个不大起眼的车位停好车,从车里出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莫老头手里提着大小七八个塑料袋,一看就知道刚从菜市场买菜回来。
有位周珩叫不上名字来的老邻居碰到莫老头,同他打招呼:“老莫,今天买这么多菜,七斤要回来啊?”
莫老头扬了扬手里的塑料袋,嘿嘿笑了声,说:“对、对。老蒋啊,你上次说你那个表哥家的儿子的堂兄弟的外甥,今天有空吗?有空的话,中午来我家吃个饭!”
没等到那位姓蒋的大爷回应,周珩便绕过车身,上前去规规矩矩地喊了声:“莫爷爷。”
莫老头个儿不高,看周珩的时候还要仰着脖子。尽管周珩其实已经有好些年没出现在他的面前了,留在他印象里的,还是未褪去青涩稚气的少年模样。
是很出众的少年,叫人时隔多年都不会忘记的少年。
莫老头在第一时间认出周珩来,面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周珩故作听不明白他话里对自己的排斥,微微颔首:“回来看看。”
蒋老头见莫老头同相识的小辈说话,便识趣地告辞:“那老莫,我去打个电话问问我那表哥家的儿子的堂兄弟的外甥,今天有没有空?”
莫老头的好兴致被周珩的出现打乱,比起给莫琪瑾介绍相亲对象,他更不希望莫琪瑾和周珩在他这儿碰上面。
最终只扫兴地和蒋老头挥了挥手,说:“还是改天吧。”
“那也行。”
蒋大爷乐呵呵应了,目光短暂地停留在周珩身上,周珩礼貌颔首,面上平静无波澜,算是打了个告别意义的招呼。
蒋大爷走后,这处空地便只剩下他二人。
莫老头看周珩不顺眼,虽然好些年没见面,还是不会放过每一个奚落他的机会。
再加上旁边没人,他说话也不顾忌,怎么难听怎么说:“听说你年纪轻轻的就吃起了软饭?你说你怎么这么没出息呢?那些年的书白读了你。幸好我家七斤及时止损,没在你这棵树上吊死。”
这些年,周珩听过太多人和他讲话。
低声下气的、礼貌客套的,又或者小心翼翼的,唯独没有敢骂他的,还骂得这么难听的。
可能是骨子里欠他们的,周珩突然心生出一股亲切感,他挠了挠眼睑下方的皮肤,虚心道:“是。”
莫老头觉得周珩这几年成长了,面对他这些刻薄话,竟然能平静地接受。
要是放在以前,多孤傲的一个人啊。
这些话要是说给当年的少年听,他应该只会沉着脸,头也不回地走掉吧?
不知道是什么拔去了他的爪牙?
莫老头的声音有些缓和,说出的话却仍带着刺:“我警告你啊,你今天最好老老实实地待在周老头家里,别出来。”
周珩明知故问:“为什么呢?”
“还能为什么?还不是......”
还不是七斤马上回来。
话到嘴边,莫老头及时改了口:“就是我老头子,不想看见你。”
莫老头是不会主动告诉他,七斤今天也要回来的。
但像是一种退让,莫老头的语气又缓和了些:“你今天本分点,平时我也会替你照看着点周老头。”
周珩沉默了一会儿,没答应莫老头的要求。
他来不是给谁添堵的,有些事情是需要循序渐进,那些心里头的执念、彼此之间的芥蒂都可以交由时间,慢慢释怀、慢慢放下。
他来,不过是想放个态度在这儿:“当年的事,我没介意过。”
见他主动提起以前的事,莫老头方才缓和下来的脾气又上了头,毫不客气地斥道:“我介意。”
“七斤也介意。”
周珩勾着车钥匙圈的食指指节蜷缩了下,淡声道:“只要您愿意,她可以永远不知道。”
“我当然不会让她知道,但我同样也不会让她跟了你。”
莫老头说完就气呼呼地走了,周珩站在原地,垂眼,无奈地捏了捏眉心。
“......明知征途有艰险,越是艰险越向前......”
一道京剧唱腔在耳边响起,这声音,周珩不用抬头都知道是谁。
果不其然,那人在他肩上重重拍了一下:“臭小子。你是来看我死了没的吧?”
周珩:“......”
因为孙子的到来,周老头儿今天的心情很好,束着手指挥保姆孙姐买菜做饭。
但他孙子兴致好像不高,话很少,只是站在阳台上,朝着西大门看。
周老头英挺,站在周珩身旁,只比他矮小半个脑尖,视野也不比他窄多少。
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一辆香槟色的小型轿车从西门驶入,往他们这栋楼下面的空车位上开。
就是这个时候,周珩抬手推开了阳台上的玻璃窗。这窗户还是当年两个孩子高考后,他和楼上莫老头一拍脑袋给封上的。
那时候,他们担心的是两个孩子考不上同一所大学,会产生轻生的念头。
却没想到,两个孩子考上了同一所大学,但这两道窗户却就此封住了两个孩子的感情。
楼下来回倒车的香槟色车车主,倒车技术很一般,来回倒了几次后,周老头认出她来,“呵呵”笑出了声,说:“阿珩,你今天来得可真巧啊,你的梦中情人回来了。”
周珩:“......”
梦中情人这四个字就......很有年代感。
深秋的风有点儿大,凉意一吹,周老头缩了下脖子问:“阿珩,你开窗户干什么?”
周珩撩着薄薄的眼皮往上看了眼,又收回视线重新落在楼下的香槟色小型轿车上,淡淡道:“听我梦中情人的墙、根。”
第26章 我老婆怕我。 我见一次泼他一次。……
十分钟后, 莫琪瑾终于停好车,推开车门,从驾驶位上下来, 挂耳的短发被折射的阳光染成金棕色。
低头背包的时候, 耳侧的碎发滑落至额前, 她用手拢过重新别至耳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