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你说说你这人,怎么这么阴暗,以小人之心度……额……小人之腹呢!
后来很多个夜晚,我一个人坐在寨口的大榕树下对月伤怀时,忍不住仔细想过他说的这个可能。我也不知道我若是看到他睁眼,会不会抛下他一个人走。
或许会吧,毕竟我只答应了马德活着将他带出去,又没答应照顾他一辈子。
亦或许不会,因为我想到这种可能,心底还是有一丝丝……难过的。
救人救到底,我爹说了,做人不能三心二意。我报个仇报的三心二意就罢了,救个人也这样,我爹在天上可能会降雷劈我。
总而言之,和他是谁无关,还是因为我这人有原则、善良、助人为乐、知书达礼……
哦,你问我怎么会对月伤怀?其实主要也不是对月伤怀,是我到山下的镇子上买了一只烧鹅,不敢带回寨子吃。
寨中的新厨子单小娘自尊心极强,每回我们从寨外买了吃的回来,只要让她看到了,她就会坐在一旁啪嗒啪嗒落泪,叹自己没用,叹夫君单小厨早逝,叹命运不公,叹……今年菜霜打的晚,做出来不好吃影响她发挥……总之不拘一物,什么都能叹,信手拈来,比秀才作诗都快。
这搁谁谁受得住?
弄得我每回出去吃点东西就跟男人背着婆娘喝花酒似的。
不好意思扯远了。
回到我和将军的夜谈上。虽然初听他这么坦白的一瞬间,我有短暂的不快,但我很快就谅解了他。
毕竟我和他是仇人,我还才捅过他一刀。换我我可能什么下三滥的招都使得出。
只是闭闭眼而已,都算不上骗。
我这边很快释然,但因为还没睡饱,一时困意又上来,我有些迷迷瞪瞪,没力气去回应他的话。
他却心思很重,不知是不是因为看我半天没搭话,还特意转了个身,正对着我,郑重道:“是我的错,我不该骗你。”
我被他那郑重眼神一骇,困意陡然去了三分,见他眼神清澈,凝望着我,眼中似有期许。一时竟忘了我们之间的仇恨,安慰地拍了拍他肩膀。
何至于,骗个人而已,这在我们观音寨可是必修功课,谁能骗得了那是谁的本事!
世家子弟规矩多,我能理解。所谓正邪不两立,夏虫不可语于冰,大抵如此。
而且现下,夏虫的确不能再和冰废话了。
夏虫好困。
作者有话要说:头一回写这么怂贱的主角,猛然发现自己不是个正经人,容我骄傲一会~~
我本来想说我这是个武侠,但感觉实在有点没脸……
感谢在2020-07-05 17:11:36~2020-07-05 23:53: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梦里不知身是客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章 小土匪女装
次日一早,我们被院外的拍门声拍醒。
我隔着窗户望去,发现来人一身盛军戎装,十分欣喜,连忙去开门。却被将军一把按住,问:“穿的什么铠甲?”
咦~~真讲究,都上门来接你了,还关心人家穿什么衣服~~
怎的,穿得不好你还不去了?
瞧瞧你这臭美劲!
但鉴于将军的援手到了,我不敢太过放肆,往窗外认真看了一眼,老老实实道:“黄衣黑甲。”
塞北三将,都以自家姓氏挂旗,服色也稍有异处。昨儿提到的萧家军着红衣灰甲;眼前的黄衣黑甲是宋家军;我们陆家军,穿的则是蓝衣银甲。
老实说,我对将军他们家的品位很是满意。让我去宋家或萧家军,我是有意见的。两家军凑一块的时候,活脱脱一盘炒糊了锅的番茄炒蛋。
还是我们这配色高级。
皇帝三分塞北的意图我理解,是想让他们互相配合又互相掣肘,免得一家独大,功高震主。
但我对这做法颇有微词。塞北军是护卫大盛的一道血肉长城。那砌长城的匠人各怀鬼胎,这长城很难不成豆腐渣工程。
不过这心操的有点远,忧国忧民与我土匪的身份不太符,让寨中老小知道了,指不定会说我吃里扒外。影响我在他们心中的领袖地位。
说笑了,我这两年尽吃外扒外了。不过要让他们理解我这种卧底卧到最后敌我不分的挣扎,也着实很难。
谁让我,是这世间孤独的行者呢。
佛曰,受身无间者永生不死,寿长乃无间地狱之大劫。
我不关心劫不劫的,我只关心佛说话算不算话,我可不可以永生不死。
说完黄衣黑甲,我看到将军脸色明显一沉。
糟了,不是他喜欢的颜色!
我将踏出去的半条腿停在半空,就这么维持着高难度高水准的金鸡独立姿势时,屋主妇人匆匆跑过来,征询地看向将军,意思是能不能开门?不开咋办?
那一刹那,我从妇人眼中看到了一丝狠厉——不是大娘你这功夫和手段,别老动不动想着杀人行不行?
若是回到两年前,我大概亦会这么和自己说。
空有一腔热血的狠,比软弱,更加无用且危险。
所幸我碰到的是将军这等婆婆妈妈的对手,换别人,我可能已经死过千八百回了。
对不起我不该说所幸,我屁股又歪了。
将军面对那妇人的征询,上下打量了一下金鸡独立的我,眼底似乎对我这一动作的高完成度流露出一丝赞赏,须臾,低声道:“劳烦邱娘子取一套妇人衣裙来,给我这卫兵换上。”
不得不说,脸长得好有些时候就是管用。对于这么荒唐的要求,妇人完全没有置喙,利索取了一套衣裙,丢给我。见院门被拍得啪啪作响,眼看就要被那几个士兵踹开,擦了擦手,匆匆赶去前院应付。
我还能怎么做,我当然只能吞下愕然和不满、硬着头皮换上那衣裙了。
好在那妇人身量高挑,和我身形差不多,衣裙还挺合身。
换好衣裙,透窗看去,那几个官兵已经冲进了院中。我再迟钝,此刻也感觉到了形势的危急。我将匕首塞入自己袖中,整整衣裙,正要迎敌。将军这时忽低声叫我……
我一回头,对上他的眼神,愣了一下。
这一回我清醒的很,我很肯定他的眼神很温柔,甚至有一丝慈爱。有一种………额,怎么说呢……
人之将死,啊不,生离死别的感觉。
有些像我固执离开观音寨时,沈大娘的眼神。
别大哥,这种时候整温情脉脉这套很容易让人分心的。何况外面那几个菜鸡,我三两下就解决了,不至于真不至于。
不好意思我着实有些飘了,都开始管别人叫菜鸡了。两年前被踹翻在地啃了满嘴巴土的我肯定不敢想象。
将军那孱弱秀美的样子让我蓦然而起一丝怜香惜玉之感,我移步过去,他又让我坐下。
我坐到他床沿边,他忽然向我脑后一伸手——啥,又来?
鉴于他上回骂我虎,这一回我反应快了很多,本能一转身,右手成爪,急探出去……
却什么都没抓到。
反感觉头上一松,束发的簪子被抽了去,满头青丝一下子散落下来,被我这一转的势头带的飘飘扬扬……
“啪”地一下扫在将军的脸上。
我转头瞧见将军僵住的脸色,骨子里的怂令我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
将军,这这这……这不怪我。
你没事撩马蹄马也会拿尾巴扫你的。
当然,我不是说我是马。
正这么面面相觑的尴尬着,房门已被人一脚踹开,那妇人畏畏缩缩跟在三位士兵身后进来,连连道:“这是我家弟妹,和他相公。他相公前两日上山打猎,被野猪伤着了。”
三人威风凛凛扫过将军,和将军身边的我。
呔,吃我太行燕小九一刀……我袖中匕首蠢蠢欲动,脑中快速琢磨着一会从哪个角度出刀既能一刀毙命又能显得我器宇不凡。
当然重要是后者。
一刀不能毙命多来几刀也没关系。
我毕竟是要成江湖名宿的,出场的英姿很大程度上会决定我未来的高度,不信你看看人家楚留香,那一笔立体签名玩的多溜,二流的功夫都给吹成一流了。
在江湖上混,故事感很重要。
正这般做着世上绝无仅有的精巧构思,将军忽拍了拍我的手背,轻轻道:“娘子,快给……给各位军爷看茶……”边说,还边像模像样地以手握拳堵在嘴前,轻咳了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