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龙话一出口才忽然觉得这麽问似乎有点过了,不知道岳青禾会不会生气。可是他真的为这件事感到千万分的不解,再憋下去大概就要内伤了。
还好岳青禾并没有生气,反而笑了一下说:「我还想着不知你哪天才会问我这件事。」
他转头看向白龙道:「这麽说吧,你可曾想过,当在这世上没有任何亲人朋友时,存在的意义究竟是什麽?」
「存在的意义?」
「我一直以来无父无母,无亲无故,就连哪天消失在世界上,也许都不会有人打听我的下落。这样的一个人,平时一切所作所为又有谁真的会在乎?不知你能否明白,害怕和世界脱节的徬徨无助。很长一段时间,我曾为此纠结,然而,挣扎到最后却只悟出了一个道理:但求问心无愧。」
「问心无愧?」
「你方才问我,为何能容忍别人践踏自己?我那样,从来不是为了钱,且卖身确实是极为无耻之事,我也不喜欢。」
「既然不喜欢,为什麽不拒绝?」白龙仍旧不解。
「身不由己。」岳青禾不想多做解释,只是接着说:「我始终有个信念:只要保持内心纯淨,再汙秽的待遇,都能使心灵出淤泥而不染。」
「你知道和尚为何吃素吗?并不只是因为杀生残忍。吃素是种助力,和其他所有戒律相同,用以告诫修行者勿动恶念杂念,专心一致修行。若是哪日修成正果了,吃什麽便再不是功课,因为无论吃荤吃素都不会改变已然清淨的心。」
「我在酒吧裡如同人在江湖,若真是身不由己,便随它吧。这麽多年,我心沉湖底,早已不再挣扎。就算不喜欢,但至少问心无愧,这样就够了。」岳青禾的语气听起来相当超然。
白龙没有完全听明白岳青禾的意思,其中的道理太深奥,一时半会难以参悟。他只是把这些话记在了心裡,希望以后能慢慢理解。
不过就在刚才,白龙倒是意识到了另外一点。
过去他从来不觉得无亲无故是件多大的事,但听完岳青禾的话他才忽然發现,像岳青禾这样,其实是非常孤单的。
白龙有关爱他的父母长辈,有等着他继承的公司,有来自众人的期望还有一个种满憧憬的未来。可是反观身边的岳老师,他一生中该要面对过多少个空虚的夜晚?
岳青禾从来没有自暴自弃也未曾自甘堕落,反而在寂寞中化成了白龙心中那座温柔又平静的高山。
「你很特别。」白龙下了结论。
「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岳青禾顺着接了一句,把手裡最后一块巧克力给了白龙。
「嗯......」白龙原本还想再说点什麽,至少让岳青禾知道他有听进方才那番话。可接到那仅剩的一块巧克力时,却忍不住只剩指责:「你吃太快了!我没有新的再给你了。」
「没有就算了,吃太多了。」岳青禾浅笑着站起身来,「回酒吧去吧,看把你给冻的。」
岳青禾出来是顺手拿了一件外套的,但白龙追出来时却只穿了普通的衣服。
两人大晚上在冰天雪地裡坐了半天,白龙早就冷得發抖,只是他一直忍着没好意思说,要是再多个五分钟恐怕要被冻石化了。
「好。」白龙用力打了个冷颤,差点站不起来。
他们一起穿过马路准备走回酒吧。
忽然,白龙感觉肩头一暖,转过头来正好看见岳青禾把外套脱了披到自己身上,并顺手拢了拢领口。
作者有话要说:建议搭配歌曲《苦行僧》食用
《苦行僧》
如果我没猜错
你也肯定被卖过
你想要正经地活
可是这时代这世界
不正经的太多
于是你忘记了童年的书
学会了同流合汙
学会一切不在乎
因为这裡的神经病太多
推荐版本:伦桑翻唱
☆、29 受伤
冬天过了一半,转眼间春节便近在咫尺了。
岳青禾离开白龙的公司后本来打算要回私塾的,不过算一算發现还剩不到一週私塾就要放假了,于是决定还是等开学后再回去。
春节前夕白龙有很多事得忙,忙起来自然也没时间到酒吧去找岳青禾,一时间岳青禾反而突然显得无所事事起来。
少了白龙陪在身边,岳青禾回到独自一人的生活。白天时在家裡读书,晚上再去工作。期间白龙打过几次电话来,都是邀请岳青禾一起过年的,他知道岳青禾没有家人能团圆,也许会想要有人陪着过节。不过岳青禾都客气的拒绝了,到别人家过年压力太大,他宁愿一个人安静待着。
日子一閒下来,独自沉思的时间便多了。岳青禾也没什麽事好想,来来回回老想到白龙。过了这麽久,终究还是出现一个让他挂在心上的人。那双眼睛,有时明亮得天真无邪,有时又好似历经沧桑一般。白龙的眼裡说着许多故事,常人也许无法理解的故事,但被他看着的时候,岳青禾却感觉自己彷彿和世界又有连结了。
那次问白龙是不是喜欢自己,虽然白龙没有回答,但岳青禾确信,他的沉默绝对不是默认。
既然不喜欢,是不是也该是时候拉开距离了?
再这麽下去,岳青禾不确定他能坚持多久,若是无法在友情的底线之前煞车,最后暗自神伤的大概只会是他一个人吧。
岳青禾花了几天时间好不容易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只可惜有时天意难违,就算是装睡的人也必须被叫醒。
好端端一个春节才刚要开始过,大年初一一清早,一通电话打断了岳青禾的晨读。
「白执行长......?」得知电话另一端是白旋风,岳青禾大吃一惊。
「岳老师,不好意思这个时候打扰您。其实是有件事需要劳烦,不知道岳老师能不能答应?」白旋风语气听起来颇为着急。
「怎麽了?」
「我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什麽事,刚才一早收到消息说白龙被送进医院,详情也没告诉我们。」
「那......白龙现在还好吗?」
「我不知道。原本应该是我和白龙他爸妈去医院一趟,可这大过年的有太多事要忙我们一时半会还真走不了。我是想起白龙之前和我提过岳老师没有亲......过年期间比较有空,想问岳老师能不能代我们去医院先照看白龙?不用多久,看看就行,我们把家裡的事处理好了马上就会过去的。」除去了在公司裡的威严,白旋风此刻就和所有担心孩子的长辈一样,盼着有个能让他们安心的人去探探白龙。
岳青禾一听白龙竟然出了意外,二话不说立刻便答应了。
急忙开车到医院,照着白旋风给他的病人编号找到白龙的病房。
病房裡,白龙正躺在病床上發呆,好险,看起来似乎没什麽大碍。
不是在急诊室裡找到白龙,岳青禾鬆了一口气。
「咦?」白龙看见岳青禾时倒是惊喜的睁大眼睛,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马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你怎麽样了?」岳青禾担心的问,大步走到病床边,「疼吗?哪裡受伤了?」
「我也不知道哪裡痛,感觉全身都痛。」白龙皱了皱眉头,很吃力的半撑起身体拉拉岳青禾的手臂问道:「你怎麽来了?」
「方才你姑姑打电话给我说你进医院了,让我来看看你。」岳青禾据实以告,「究竟發生什麽事?为何好端端会被送进医院?」
「都怪我太倒霉。」白龙摸摸鼻子,「早上我架了□□想给家门口天花板重新上点油漆,隔壁家小孩出门淘气,一不小心撞倒我的□□,我就从上面摔下来了。两米左右本来也不高,可也许是摔的角度不对,跌下去后痛得动不了,老半天才勉强能站。邻居吓个半死,就叫了救护车把我送来。刚才医生给我照了X光,说是伤到嵴椎,之后怎麽办他们还没说。」白龙自知伤着嵴椎是非常严重的事,焦虑的心情也随着话语流露出来。
「你说摔下来时,角度不对?是哪个部位先着的地?」岳青禾表情一下子严肃了起来。
「一瞬间吓了一大跳脑子一片空白,我也记不太清,大概是屁股或是后背那一块。」
「背部......?」
「嗯。」
「你相信我吗?」岳青禾突然没头没尾的问了一句。
白龙一愣,问道:「什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