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软大佬拿了地狱难度剧本[穿书](56)

她取出怀里一片三根指头大小的衣料,目光迷离。

“古人为表求道之诚,不惜扯袖伏地。我们这些不成器的弟子,术是求到了,道理却全都还给了恩师。最后一心一意,按照恩师遗愿行事的,只有轻歌而已。”

“也不枉您宁弃书院百年福荫,只为神魂在世十载。”

“您真的相信,我们现在做的事能为书院积累新的福缘吗?可来到此刻,您平素的道理和临别时的期望间,矛盾已变得明显。”

“您的解决办法,不过是将书院的重担托付于我等,而要轻歌面对更可怕的抉择而已。”

“这趟旅程要是没法走完,对他们反倒是幸运。如果悠然和轻歌真能抵达长安,想必会走在一起吧?”

“要是执手共度十余年后,悠然体内的骊珠才失控,那赤剑,就是斩龙的利器。”

她自言自语,未觉疲倦,可说着说着,难免心神恍惚,埋首一双宽大长袖之中,窥视着放手时掉落的衣角。

“要是您仍活着,会为我拭去泪水吗?但现在的我已不会再哭了,就算亲手杀掉您生前有意保护的那泼妇,也不会流一滴眼泪啊。”

白铜雀朝衣角行合掌礼。

“说到底,这就是世界的规则。我们和轻歌、悠然既出不去,桓玄与那泼妇自以为争得自由,却未觉仍在山中。”

☆、第五十一回

寅末。

北城区的天空仍是灰扑扑的。近日来,迷雾山脉周边城镇天气一直不稳,云雾风雨来去只须旦夕。

与天时相比,很多事物更宁定,也更残酷,袁净壶心想。

若然住在这小巷边上的民户醒来,想必会被这满身血污,披着破碎衣衫走在路上的断臂女子吓坏吧。

但大城市自有大城市的安逸,尤其是在黄河以南,城里人大多已无须如先辈早出晚归。

哼,这城中的居民总是将这安逸归功于桓氏,好像换作是王氏、谢氏当政,就会破坏掉自家辖区内的平稳一般。

这世上,没有甚么丰功伟迹是只有一家之人能办成的。

应该说,百姓们之所以爱戴在位者,是因为偏好其固步自封的作风所带来的稳定吧。如果鼓励易主之风,就会使篡弒频仍,破坏民间好不容易得来的安稳。

至于摆脱旧观念所能带来的进步,他们全不在意。

“所以这世界才会一直是这破样子啊。”

女子倚着墙,轻轻喘息着。点滴冷汗落在眉头上,又自眉尖滑落。

“只是现下的结果,确实证明了配得起那位置之人,并不是我吗?”

她握紧右拳。

“别开玩笑了!”

无论如何,此刻我仍是天工坊主。

每早与众同门相会并非权威的表现,而是为了“理解”领导的对象。过去,恩师并不热衷于此,时寒则根本没打算与众人亲近。

与她一同长大的我最清楚,她的世界从始至终,只有洛家大宅的一亩三分地而已。

袁净壶喃喃说道:“撇开血脉,哪一点值得恩师认定你为继任人选?难道我不是他自小抚养长大的吗?”

“你的才能,本不在主领宗门。安安静静地在房子里炼造新法器,才是唯一使你真心欢笑的事。”

“为甚么只因你姓洛,我的才能和野望就得被埋没?”

她瞧着伏于左臂伤处上的金丝蛹,后者因着宿主气机几近枯歇,修补伤处的工序渐已缓慢下来。

“只要你活着,她们都认你。”袁净壶低声说道。“所以你一定得死。”

半侧“开物”犹在右手之上,勉力撑开被晶石暂时炸毁的宝库大门,也非不可能事。

假如能赶在洛时寒到来前,命仅存心腹要众同门戴上杀意面具,犹有一搏之力。

问题是,桓玄现在到底是何情形?若他确已于白铜雀手下败退,时寒一侧至少多上陈家小姑娘和傅轻歌两人。

要是桓家愿意出动那传闻隐伏江陵城中,却从未在人前露脸的二伥五艳……

“到了这地步,我可没打算仍然倚靠你啊。”她低低咒骂。“能看着堂弟死在面前而无动于衷的人,打从开始就不该相信。”

她又低声没止歇地说上了好一会话,走出一段路程。被雷流击中躯体后,全身旧患新伤,几乎毫无保留地尽数发作起来。

这路,快将到头了。

天工坊设于江陵城的落脚地,就在眼前。

她静悄悄地潜进后院,想要在日出众人到来前略作修整。

身藏秘宝,使她即便承受换作常人,早已身死的重创,依然可藉宝药秘法保存性命。

出战前,她也早就算准时寒手头晶石数量,决计没法毁去自己身上所有法器。

如这体魄强韧,不畏雷击的金丝蛹。它是她纵然油尽灯枯,尚可掣出最后杀着的保证。

还有胜算。

她走向院子侧边的廊道,情知此地决计无人经过。曾得她批准踏入后院的同门们,都死在了对时寒的围攻中了

于这穿过墙上花洞看去,可见天虽未亮,许多同门已在正堂前扫得干净的小院里打坐。

哪怕是被公认为对时寒最忠实的几位同门,也都身披燕形而非鹤形在后的银袍。

坊里果然还是聪明人居多啊,不似小师妹不知好歹,逼得自己以其乡间老母胁迫行事。

又是一如既往地,理性而显得没趣的一天即将开始。

她喘着气,靠着柱子稍作歇息。

忽然,一壁之隔处传来声息。

有人推开了门。接着,就是众同门的窃窃私语声,绵密几无止境,远非她埋伏于人群中的支持者们所能抑止。

她伸出头去,眼看着洛时寒把一条手臂搭在张幽兰肩上,另一手以不知来历的连鞘长剑支撑着进来,行至一众同门跟前。

人群维持沉默。

这情况也在我预算之中,袁净壶暗暗放心。众人仍对前坊主公然与桓家作对的大胆计划心存疑虑,眼见时寒已身受重伤,未必愿意再次归顺于她。

静寂渐渐扩散于晨早的冷风里。此时,时寒开了口。

“桓玄受了很重的伤,快死了。幸运的是,下手的不是我,本坊不至为此遭到报复。而桓温,假如岳麓二山主提供的情报无误,想必也已命在顷刻,不足为惧。”

“至于二师妹……”

她微一停顿。袁净壶凝神看着她,紧咬着唇。

“她尝试杀我,事败后已离开此地。至此为止,门中因她而死者已不在少数。对此,我感到痛心。”她说道。“但愿她不会再回来。”

袁净壶本以为人群中至不济,也得响起几声不服的闷哼声,然而并没有。斜里望去,昼夜潜心于制艺炼器的众同门大多面无表情。

与自己登位期间的唯一分别,不外乎是渐渐消退了眉目间隐隐约约的躁动。

这微细分别,时寒真能看出来吗?

“各位都了解我。我从来不以通晓人心见长,自幼只知炼就最好的器物,免得辱没了先坊主一心交到我手里的位置。”

“可最基本的规矩,我还是懂的。”时寒轻叹一声。“二师妹之事就此告一段落。这段日子里,各位若曾为她干个甚么,一律不再追究。”

“可有异议?”

无人作声。袁净壶盘算中暗流满伏的朝会,就这样随随便便地落幕。

柱后女子身形剧烈颤抖,已忘却隐藏声息。

这要是放到戏台上,写话本的定会被砸满身臭鸡蛋吧。

我的登位,与她的归来,竟未为这些人带来一点波澜吗?

“到头来,天工坊的炼器师们,就像这座城市的民众一样,全不在意由谁统领他们。我们到底在做甚么啊,为了这小小一个坊主之位,争了将近二十年……”

她忽然大笑起来,缓缓滑倒至地面坐定,也不顾及教院中众人察觉行迹。盘踞于断臂处的金丝蛹似是感知到其心意,啪的轻响,摔在地面,死了。

冷风回荡于门廊中,吹得她遍体生寒。她轻轻一动寒颤不止的食指,被张幽兰雷法炸得凹陷的银壶登时掉进怀中。如是者,它所残留着的一点儿暖意,也钻进了她的身体里。

动手啊,时寒,袁净壶心想,这回倒真是结束了。

不知几许,也没等到人来。

这时她才省起,适才却没听见自己的大笑声。

只闻流水轻轻落在地面,如朝露,如初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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