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能客观地意识到程隐太能左右他的情绪,可他无能为力,他心甘情愿束手就擒。
“……咳……咳咳……”
里边突然传来程隐一阵急剧的咳嗽声,江澈一听连忙推门进去,往床边一坐就去拍拍她的背。
见她咳得厉害,江澈权当是被自己刚才给气着了,又心疼又自责,“是我自己犯浑,你听听就过了,哪犯得着跟我置气。”
程隐莫名地想笑,一想笑便咳得凶,最后眼泪都出来了。她起手指拭了下眼角,江澈低头来看,扯过柜台上纸巾轻轻给她擦着睫毛上的细珠。
“别生我气了,等我收拾一下东西咱们就回去。只是我不太会照顾人,可能会忽略有些细节,我怕你……”
手腕被握住,脸颊上是突然而至的温软触感,江澈在这意料之外的亲吻中戛然消了声,眼睛定定地看着前方,目光有些散焦。
程隐短暂地在他侧脸上停留两秒,微微分开,没有立即拉开距离,而是顺势把脸枕在他肩处,手穿进大衣环住他劲瘦的腰身。
“江澈,你怎么能这么好啊。”她在他耳边低语,“万一以后我们不在一起了……”
“没有万一。”江澈打断她,目光陡然低沉,异常笃定,“不会有万一。”
捏住她肩膀的那只手不自觉地用了些力,程隐自作孽只得受着,对自己冷场的本事有了新的认知。
她真的是没有讲情话的天赋。
聊天也是门技术活,多说多错,她以后还是少说话的好。
程隐脑袋耷拉在他肩上,有些颓败。
“怎么了?”江澈扶着她,往后退开些,观察着她的神情。
程隐有气无力地抬起头来,带着点撒娇的意味,“不回去了,但现在想洗澡。”
江澈心想事成,自然喜上眉梢,起身就去放洗澡水了。
大年三十这天,到处张灯结彩,‘安景合苑’虽然没有按照习俗贴对联,但也是到处挂的红灯笼,甚是喜庆。
佣人们忙前忙后,脸上笑意颇浓,路上见着程隐,都会恭敬有礼地问候一声,等稍稍走远些,又频频回头偷看。
程隐明显也发现了她们的小动作,有些不大自在地摸摸耳垂,仰头问身边的人,“我这么穿会不会太奇怪了啊?”
江澈今天穿了套深色西服,系了领带,外套大衣,在往日随意的英俊上平添了几分成熟正式的儒雅。
他垂眸注视着程隐,嘴角微微上扬,没有立即回答。
这大概是程隐活了十七年,第一次穿这种大红色了,还是从头到脚。
花样繁复的袄褂,及踝的裙摆,缀着金线的绣鞋,厚厚的披风,全是红色的,但款式又挺偏日常,看着像古时候养在深闺的小姐。
这是江夫人兴致勃勃倒腾了一早上的成果。
她一直羡慕旁人家有个女儿,奈何生了江澈之后身体就不大好,这便成为了遗憾。
如今好不容易逮着机会了,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开启了她的圆梦之路。
江澈接过她手里的灯笼挂到树上。
树梢积雪很厚,满目红白相间。江澈俯身下来,灼亮的目光依次掠过她的眉眼、鼻尖、淡色的唇,最后再折回去与她对视。
“好看。”江澈飞快地在她唇上啄了一下,“怎么样都好看。”
路边不时地会有人路过,程隐被他这亲昵的举动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四周扫了两眼。不远处虽然有人,但好在没有注意这边。
“好……好看就行。”程隐骨子里毕竟保守,光天化日之下亲吻的行为还是让她觉得羞赫。
她低着头,面上现出点薄红,整个人看上去又软又乖巧。
“回吧。”她似乎有些局促,低低地说了一声之后,也没管江澈,转身走了,步子有些快。
束发的步摇随着她的步调曳动,披风拂过的枝叶簌簌落雪。程隐一手按着跳得扑通扑通的心口,悄悄地长呼一口气。
江澈从后边跟上来,藏不住的笑,“小心地滑。”
程隐走得更快了,然后在转角处猝不及防地撞上一人,霎时间重心不稳往后踉跄了几步,被及时伸手的江澈堪堪接住。
穆轻延本来还煞有介事地捂了捂胸口,待看清撞他的人是谁时,直接愣住了。他扫了眼江澈,又扫一眼程隐,紧接着再扫一眼江澈,又扫一眼程隐,紧抿的唇渐渐变成了“O”形。
好半晌,他才伸出手指上下摆动着,点了点两人的衣着,问出内心充满的疑问。
“你俩这是……要结婚啊?”
“……”
六目相对,时间仿若凝滞,每个人的眼神都很精彩。
适时江夫人在门口遥遥朝他们挥了挥手,又握拳捏了个小喇叭,柔柔的声音悠悠地传了过来,“要准备拍照了哦~”
江澈家每年除夕都会拍一张全家福。往常都是在室内拍,但今年恰好赶上除夕下雪。景美,老爷子特意提议要在外面拍。
佣人们从屋里搬来一张稍微小点的白色欧式沙发,并非纯白,印有浅色的花纹,与后边的景色颇为相衬。
江澈调试着单反相机,连拍几张之后拿给程隐看。程隐觉得不太行,“焦距、色调……要不再调一下吧。”
江澈笑着把相机给她,“你来。”
程隐也不推脱,接过来熟练地调着相机各项参数。
那边老爷子已经就坐,拄着拐杖面容慈蔼。江夫人和江先生站在沙发后面,眼神交汇间情意颇浓。
“快去吧。”程隐拿着相机,浅笑着轻推江澈的后背,“我虽然不是很专业,但绝对可以把你拍得很帅。”
江澈看着她,眼神有些复杂。
正在戒烟的穆轻延叼着根棒棒糖,百无聊赖地抱着手在旁边低头用脚画圈。然后不经意间余光往上一瞥,瞥见一个黑色的物体直击面门而来,他内心一声“沃槽”,条件反射地伸手接住。
接下来就是两道疑问式重叠的声音。
一脸懵逼的穆轻延:“……你让我拍?”
被拉着走了几步的程隐:“……我也要拍?”
“拍照总会吧?”江澈直直看着程隐,话却是问穆轻延。
穆轻延还处于半懵不懵的状态,“啊……会……会吧。”
然后换来了江澈“你是智障吗”的眼神。
程隐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有些尴尬地往江夫人那边瞟了一眼。结果看到江夫人指了指自己身旁空着的位置,笑着朝她招了招手。
“程丫头,你俩愣着干什么呢?还不快过来。”
连老爷子都发话了。
江澈面上温和,眸光透着狡猾,摆出一副很好商量的语气,“要不要拍?”
程隐挤出一抹完美的假笑,朝老爷子抱歉地点点头,用仅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咬牙道:“我不想跟你玩了。”
江澈拉着她过去,握住她手心的手掌格外温暖,他说,“这可不行。”
“我也要。”穆轻延含着棒棒糖口齿不清地抗议。
“呵……”江澈看向他,笑得意味深长,“要是穆叔叔知道,你猜他会不会把你抽成螺旋桨?”
穆轻延稍一脑补,就经不住打了个寒颤。于是尊贵的穆大少爷在送礼的途中,当了回声控相机。
江夫人倒数:“三、二、一……”
“停!”
穆轻延忽地出声打断,“那个……程隐,要不你先把披风解了,这样看着比较……咳……比较和谐。”
程隐下意识看向江澈,江澈又看向穆轻延,后者朝他故弄玄虚地眨了下眼睛。
江澈半猜半疑,亲自动手帮程隐解开束结,佣人上去接了披风,又退到一旁。
“OK了吗?”江澈问。
穆轻延比了个“OK”的手势。
一切就绪,江夫人重新倒数,“三……二……一……茄子~”
咔嚓声伴随着快门闪光。
远处传来礼炮声。
曲折顺遂即将成为过去,新的希望正在来临。
第45章
今年的年夜饭丰盛一如往常,但江澈觉得只有今年的除夕才算有了年味儿。
原来春晚其实并没有那么无趣,饭桌上举杯闲谈的过程也并没有那么无聊,原来团圆饭真的可以坐着吃上两个小时还让人觉得时间过得太快。
程隐晚饭一般八分饱,但看着长辈们都没歇筷,也不好扰了氛围,便舀着一小碗玉米排骨汤慢慢喝着。偶尔剥个虾,再挑挑鱼刺,什么费事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