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夜深人静,只听到偶尔的几声狗叫。
程隐在租房软件上慢慢浏览着租房信息,快凌晨一点了,江澈还没有消息过来。
她不知道他爷爷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也不敢问,只能等。
楼下经常吵架的那对夫妻还没搬走,争吵声又在半夜响起。程隐开了窗,站在窗边吹着冷风,心神不宁。
这个位置能听清楼下的吼声,那些翻来覆去吵个没完的话里边,没有出轨,没有小三,也没有变心,只有一个“钱”字。
直到后半夜,程隐的消息提示音才响了一下。她连忙打开来看,是江澈。
——爷爷已经脱离危险,本来想明早告诉你,但怕你担心,就现在发,明早醒来就可以看到。我很好,三天后回。好好吃饭,天冷加衣。
程隐没回复。如果现在回过去,江澈肯定有一大堆问题要问她。比如你为什么现在能回我消息?是没睡?为什么不睡?再从这些问题里边衍生出无数的问题,那江澈就真的不用睡了。
悬着的一颗心放下来,程隐反而越发清醒。睡不着便继续刷手机,她得在这两天之内落实租房的问题。
挑挑选选,天快亮的时候,程隐才选了一家离学校比较近的地方。小区楼房,走路去学校十分钟,就是房租稍微有点贵,不过倒也在她的接受范围内。
她合衣躺在床上眯一会儿,打算早上联系房东,然后过去看房。
不知睡了多久,卫生间突然传来一阵异响,程隐闻声过去,看到水管爆裂了。上边下来的水全部喷溅出来,从浴室里直接淌到外面。
她去找来房东阿姨,阿姨看了下情况,有些发愁。这边没有物业,平时要修什么都是阿姨的老公来做,可恰好她老公今天不在。
阿姨想了想,说:“这房间近几天也没法儿住,反正最近也要搬走,要不你现在就搬?”
程隐说:“行,等我收拾好东西,再叫你上来检查。”
阿姨无所谓地笑笑,“检查什么呀,就这么几件家具,你用了这么些年,我们也搬不走。你要是觉得能用,带走也成。”
当然,程隐最后就带了个行李箱,一个背包,一个电脑包,一个相机包。她在这住了五年,其实统共也就这么点家当。
所以走的时候不像搬住处,倒像是出趟门。
她先找了个旅社落脚,然后按照租房信息上的电话打过去,跟房东约了中午的时间。
路上没什么人,程隐沿着人行道慢慢走着。倏然从被雪覆盖的绿化带里钻出来一只黑色的小狗。程隐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她一退,小狗也被吓回去了。于是最后场面就是一人一狗隔着绿化带警惕地看着对方,一动不动,都觉得对方挺厉害。
最后小狗看了她两秒,转身跑了,半道还脚一滑,身体都跟着滑出去好远。起身之后还不忘回头看看她。
程隐:“……”她凶吗?
又沿着路走一段,她发现前边那儿竟然有个湖。
看周围的陈旧的设施和树木高度,也不像是新建的,可她竟然今天才注意到,也是件很神奇的事情。
不赶时间,无所事事地绕湖转了半圈。程隐手指搭出一个框架,眯着眼睛望过去,倒觉得此处拍照正好。
没带相机,她拿出手机试了试,正调整角度和光线,便听身后一阵响动。不等她回头,针叶松上厚厚的积雪成块掉了下来,直接砸在她后脑勺上,再漫进衣领。
程隐身体一僵,被冰得倒吸一口凉气。她微低下头把雪抖掉,转身看始作俑者。这一看,差点腿软。
三米的距离,一只黑色的大型犬立着耳朵龇着獠牙,呼哧呼哧地急喘着气。见程隐看着它,它狂吠一声,前身下压,竖着毛一副随时准备攻击的凶猛模样。
程隐不是什么狗都怕,小型的可爱的她其实还挺喜欢。但眼前这只狗的架势,她要说她半点儿不怂,她都说服不了她自己。
她不敢动,就连轻轻吐出一口气那只狗都恨不得下一秒就飞扑上来。这种天气也不指望有人会从主路那边绕到这边来,全身而退肯定是不可能了。
这都叫什么事啊……程隐无力吐槽。
僵持片刻,就在程隐做着最坏打算,想着怎么降低受伤程度时,突然从前边的青石小巷岔道飞快闪出一道人影。
是个瘦高个的男生。那人站在巷子里,左右观望了一下,然后急忙往程隐这边跑来。
“豆包!”他厉喝。
黑色的大狗獠牙瞬间一收,扭头往后看,尾巴也跟着欢快地摇起来,周身强烈的敌意消失得干干净净。
程隐浑身上下的力气顷刻间泄掉,退后一步靠着身后的栏杆,堵在胸腔里的那口气这时候才算有机会呼出来。
可事实证明,人要是倒霉起来,那绝对是一环接一环的。
谁也没想到雪盖住全貌的栏杆竟然已经腐朽。程隐这一靠,栏杆受力从根部断裂,整个人毫无防备地往后边的湖里摔进去。
湖面结了层薄冰,起到了缓冲的作用,也给了程隐反应的时间。所以在冰面碎裂的时候,程隐已经奋力抓住了岸边的木板。
冰水浸透至腰部,脚下没有支撑,她手臂撑着木板想要爬上去,可几番意外的惊吓让她早已没了力气。
身体完全不受控制,手也颤抖得厉害,连脑子都有些空白。她闭上眼,想让自己冷静下来。
别慌,不能慌,程隐。
从落水到此刻,不过短短几秒的时间,程隐却身心在死亡的边缘走了一遭。
可这个时候,她心里闪过的念头除了如何自救,竟然还有江澈。不知道为什么她有点想笑,却不由自主地淌下泪来。
这眼泪来得不是时候,让她视线都模糊了。
腰上一紧,程隐感觉到有人用力拖着她往上,她手上都没来得及使劲,就被提出水面,趴到地上。
“你怎么样?”男生蹲在旁边,焦切地问。
“没事。”程隐衣服基本湿透了,浸着冰水,直打哆嗦。她扯开纽扣,想把吸饱了水的羽绒服脱掉,本来很简单的动作,却因手脚麻木而变得格外费劲。
突然,她意识到什么,看了眼空空的手,再看看湖里,说:“我手机掉进去了。”
完全没有一点刚刚死里逃生该有的觉悟。
男生原本的慌乱僵在脸上,此刻眼里满是震惊,他无语地说:“现在不是关心手机的时候好吗?”他伸头过去往程隐落下的地方看了一眼,“这个湖还挺深的,捞是不可能了,我赔你。”
“不是赔不赔的问题,是……”程隐觉得跟他说不明白,也懒得说,更没力气说。她艰难地站起来,慢慢往前挪步。
男生想伸手过去扶她,被她侧身避开了。身上滴着水,不过那么一小会儿,发梢竟开始结了冰霜。
男生说:“我送你回去吧,该赔偿的我也会赔偿。”
“我自己没站对地方摔下去的,跟你没关系。”程隐打着寒颤,越发淡漠疏离,“以后带狗出门还是请你把它看好了,尤其是这么凶的狗,毕竟也有我这种不经吓的人。”
“不是,其实这狗它就是……”
“这与我无关。”程隐拧了一把袖子上的水,没什么情绪起伏,她说,“谢谢你拉我上来。”
不好打车,身体冷得像冰块,没有什么知觉,回旅社的路程隐花了来时将近三倍的时间。
泡湿的衣服变得冷硬,捏上去还能感觉到脆性。程隐望着天花板沉默了一会儿,去浴室冲了个热水澡。
手机没了,手机卡也没了。先前也没跟房东约具体见面地点,也就意味着今天看不了房,这次爽约了之后再去租也会有一堆麻烦。
可比起这个,她现在更担心的是江澈那边。
就算现在买个手机再补办手机卡,但没有通讯录也是枉然。她没记住江澈的电话号码,只能试着从电脑上登陆微信……
然而,微信密码也忘了,要手机扫码登录。
彻底陷入了一个死循环。
程隐躺在被子里,一边算着江澈回来的时间,一边思考着怎么联系他,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一觉直接从中午睡到了天黑,程隐都怀疑这不是睡着,是昏迷了。她摸摸额头,好像是有点儿发热。
去楼下药店买了感冒药,还买了点吃的,程隐接下来两天一直病怏怏地躺在床上,没再出过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