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隐抬头瞥见挂钟上的时间,拧了拧眉,犹豫了几秒后问他,“你吃饭了吗?”
江澈倚着后桌,垂眸解着题,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没吃,赶着回来,时间不够。”
按照以往吃饭的耗时来看,程隐也下意识觉得他是真的没吃,心里突然有些过意不去。她抿着粥,把奶茶递给他,“你喝这个吧。”
江澈停下笔,笑着看她,逗她,“我就不能喝粥吗?”
程隐不自在地错开他的视线,咬着被她用过的勺子没动,也没说话。虽然说,他们好像是……接过……吻了,但是……程隐指尖戳着奶茶杯往他那边轻轻挪了挪,帽子往上一拉,护食一样地把粥护在面前,脸都快埋粥里去了。
教室里陆陆续续有人回来,江澈逗够了人,舍不得真让她少吃,但人设不能崩。他压低声音说:“我就买了你的份,不用管我,饿了我会去学校超市。”
程隐心里更过意不去了。于是这一天,江澈享受到了从来没有过的关心。
上课的时候,程隐在摊开的草稿本上问他:你饿了吗?
江澈回:还好。
下课的时候程隐问:“不饿吗?”
江澈摇头,“不饿。”
“哦。”程隐点点头。隔了一节课又问,“你还不饿吗?”
“……”江澈没忍住笑了,“饿……吧?”
程隐催他,“那快去超市。”
江澈含笑出门,装模作样地买了一大堆吃的回来。尽管买的都是程隐爱吃的,最后成了程隐的储备粮。
从这件小事情里,江澈得出了一个结论。程隐特别不喜欢亏欠别人,只要心里愧疚,她就会不安,不安就会一直惦记,一惦记就会不小心露出粘人的那点本真。
某人意外地尝到了甜头,却狡猾地没有说破。他把这点只他一人得以窥见的小秘密藏在心里,并在往后的岁月里把卖惨这一技能发挥到极致。而对自己的了解还不如敌方的程隐,已然失了防线,以至于让敌人无往不利。
江澈这边春风得意,而另一边,那三道愤恨到咬牙切齿的目光简直要把程隐撕碎。程隐单方面将她们忽视个彻底,任你怒火中烧,我自沉心静气。
下晚自习的时候,江澈让司机先送程隐回家,然后报了个地名,让司机到时候过去接他。
“明天见。”仗着车内视线昏暗,江澈快速凑过去在她脸上轻吻了一下。
程隐呼吸一滞,心跳的频率有些不大稳定,缓了片刻后她才说,“明天见。”
江澈推门下车,看她离开视线才转身往另外一个方向走。
外街华灯璀璨,冷意肆虐。而在某一方挥霍娱乐之地,酒水美人,劲嗨的音乐,贴身暧昧的热舞。封禁在皮囊之下的疯狂脱笼而出,灵魂的放纵才刚刚开始。
彩色的灯光随着音乐有节奏地照亮舞池,边上的男人喝着酒拥着怀里妖娆的女人嬉笑调情。来这里的人目的都显而易见,无非冲着两个字:疯、玩。
不过万事总有例外。
“别人花钱是来享受的,你花钱就是为了旁观。你就是去电影院看场电影都比这来得有意思。”
穆轻延摇着杯中圆形的冰块,从二楼临栏卡座往下看,百无聊赖地叹气。
这个位置视野极好,嵌隔的玻璃也选得用心,从内往外看可以清晰地将下方的场景看清楚,而外边的人却什么都瞧不见。
江澈没说话,目光看向一处角落的沙发。交织的光影中,一个高大的男人钳制着另外一个相比之下瘦小的男人,以一种蛮横霸道的方式纠缠亲昵。
穆轻延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心下了然,却目露嫌恶。只因那被欺压的弱势一方,正是之前他答应帮江澈料理的杨浩。
其实也算不上料理吧。云胜建投董事长家的公子是个男女通吃的,穆轻延只不过是叫人放出点关于杨浩性取向的风声,谁知云胜的公子愣是把杨浩这么猥琐的货给看对眼了。
杨浩这种差点断子绝孙的小渣渣碰上男女不忌的风流渣王,以后的日子想想就觉得精彩。
穆轻延抿了一口酒,笑得凉薄讥讽。他问江澈,“觉得我做得过分了?”
江澈晃着杯中酒,淡淡瞥他一眼,“喝傻了吧。”
穆轻延故意咧嘴傻笑。
二得没眼看。江澈继续望向下方舞池,舞池中央的三个女生无论打扮、穿着还是舞姿,皆写着“火辣”二字。
凌晨一点半,林菲菲三人才从酒吧里尽兴出来。一到门口,就看见前方车边倚着两个帅哥,再看清其中一人长相时,吓得立马原路缩了回去。
“跑什么。”穆轻延抱着手吹了声口哨,毫无正经。
林菲菲三人只得硬着头皮出来,然后朝江澈说了声,“真巧啊。”
江澈低头划着手机页面,不咸不淡地说,“不巧,特意旁观了一晚上。”
林菲菲心下警觉,倏然变了脸色,却只敢压着声音问,“你想干什么?”
江澈看了眼时间,抬眸打量着三人,“上了一天课还能玩上几个小时,看来早上那顿打对你们倒是没什么影响。”
一提起这事儿林菲菲就气得抓狂,本想着以后寻找机会报复回来,可没想到先被江澈逮个正着。
本就忌惮,现在又有了把柄在江澈手上,更是气弱。倒是周晓丽不服气地说,“程隐单方面动手,我们什么都没做!”
“是啊,你们什么都没做。”江澈凝眸望着楼上的招牌,风吹乱了他的额发。淡漠的,漫不经心的,喜怒难辨,“你们只是竖起了一道圈,把她隔在圈外而已。也只是没料到,这对她根本没用,她从来不在意你们的想法。”
林菲菲像是被戳中痛处,梗着脖子硬气道,“程隐什么出身,轮得到她看不起我?她算个什么东西!”
周晓丽和安安都被她突然拔高的嗓门吓个半死,一边拦她一边去看江澈的脸色,果见江澈脸色沉了几分。
“你是在跟我比出身?”江澈微微直起身,上前两步居高临下地瞧她,“程隐,那可是我放在心里一年多,连说话都要好言好语哄着的人。你呢?你出身是比别人好点,可在我眼里,你觉得你算得了什么?”
林菲菲自认的娇贵被江澈一个字一个字地无情碾碎,她倔强地仰着头,眼睛红得骇人,“现在你护着她,我不能拿她怎么样,我在她手上吃了亏,我认!但你觉得你能喜欢她多久,高中毕业?大学毕业?你们能走到结婚,让她一辈子受你江家庇护吗?来日方长呢,我等着看她落魄成丧家犬的样子。到时候看我怎么收拾她!”
她把“收拾”二字念得咬牙切齿,恨意四溢。可下一秒就扬起一道惊呼。江澈扯住她的羽绒服衣领,往后一把搡到墙上。林菲菲脑袋在墙上磕出砰响,眼泪唰地就出来了。
这一举动别说旁人,就连从小一起长大的穆轻延都惊得不行。江澈父母都是温雅知礼的人,江澈自小受教,性格也算得上是沉敛稳重的。他不爱与人动手,更别提跟女生动手。
可现在,穆轻延嘴巴张成大大的o形,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这程隐到底是何方神圣?穆轻延迫不及待地想去一睹芳容。想看看这位让他兄弟冲冠一怒的人到底是个什么样儿!
第21章
周晓丽和安安已经被吓懵了,她俩知道林菲菲这算是彻底地得罪了江澈。权衡之下,毫不犹豫地选择在这趟浑水趟得还不够深的时候明哲保身。
林菲菲身娇肉贵,哪里受过这种蛮横的对待,眼泪断线似的往下流。尤其看到周晓丽和安安趁着江澈不注意的时候竟然跑了,就哭得更厉害了。
“你该庆幸你不是男生。”江澈松了手,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不然你现在就该是躺在医院里哭。弱肉强食,平时在学校你不就是仗着这一点张扬跋扈吗?你说,我要是公然站在你的对立面,你这自以为是的优越感又能让你处境好多少?”
林菲菲嚎啕大哭,哭花了妆,眼线晕染开来,墨汁一样地在脸上划出一道痕迹。她现在真切地感受到了恐惧,感受到了在更大权势欺压下的无力。
江澈连多看她一眼都觉得心情更差了几分,他漠然转身离开。轿车驶入夜色,将那崩溃的哭声扔得越来越远。
他不喜欢与这些纸老虎打交道,更不喜欢同他们一样幼稚地拿着出生背景当筹码,对脚下踩着的人百般欺辱,对能踩着自己的人低伏做小,畏惧讨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