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雾林中一个惊天的秘密,被当成弑君疑凶的南阳王被囚禁,惨死于地牢中。这不得不让他对很多事,产生了怀疑。
这么多年来,楚蓦在朝中保持中立,不结党,不亲君,他内心坚守的唯有正义。他如今仍然坚守正义,可是不知从何时起,他已经不知不觉地从阮筱朦的对立面,开始向她靠近。
“你觉得,穆逊当晚去紫雾林找南阳王,是想做什么?是去杀他吗?”
阮筱朦仔细想了想:“穆逊是只老狐狸,心机深沉,听说武功倒是一般。如果只是为了杀人,似乎用不着他亲自出马。所以我更倾向于,穆逊去找南阳王,是想说什么,或者问什么。”
“不错,和我想的一样。”楚蓦眸光更深,“可是,他们到底说了什么?穆逊一回府,就遇刺身亡,南阳王也在差不多的时间,死在了地牢里。而且,死前都画下一只猫。”
阮筱朦想起,她准备去荣惠王府救纭裳时,曾经打听过,穆逊那段时间都很忙,每天早出晚归。他份内的公务应该没那么忙吧?
“不如,你差手下的人去问问,穆逊前阵子都在忙什么。我猜想,或许和乾明殿一案有关。”
当然,阮筱朦自己也可以找人打听,只是她刚把联络点从盈香阁换到了赌坊,这些私下的活动没打算让楚蓦知道。
“至于猫,你知不知道,宫里有什么和猫相关的人?”她琢磨着,江淮和穆逊生前唯一的交集,应该只有皇宫。
“据我所知,整个宫里,只有皇后养了一只猫。”楚蓦沉吟一下,“我倒想起另1个人——国师葛观尘,人称猫国师。”
阮筱朦知道这个人,但是没打过交道。据说,此人道行高深,有通天的本领。几年前,阮岱崇将葛观尘引荐入宫,先帝命他算了一卦,他直言不讳,当众指了阮岱崇乃是下一任天命所归。后来,先帝还真的把皇位传给了阮岱崇。
道家人常说鹤、龟、鹿、鲤鱼有灵性,而葛观尘推崇猫,他说猫的眼睛能看见凡人看不见的东西,就像他一样,能力非凡。于是,葛观尘当上国师后,被人称为猫国师。
阮筱朦笑了笑,这个人倒让她有些兴趣。
皇后、国师,还有皇帝……她想着,清亮的明眸却黯了下来。
“不知为何,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别说是你,就算我查案这些年,现在也仍是一头雾水。”
乾明殿一案,不光江酌和阮筱朦想知道真相,它何尝不是楚蓦最想查清楚的案子?当初他奉旨彻查,尽管他费尽心力,却至今悬而未明。
如果江淮真的是冤枉的,那么除了江淮杀人、先帝自杀之外,难道真的存在诡异的第三种死法?
穆逊虽然是被董胜所杀,但整件事却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穆逊和南阳王几乎在同一时间身亡,是巧合吗?
在紫雾林中设下杀人机关的是谁?穆逊一死,到底把多少秘密带进了坟墓里?
阮筱朦笑容狡黠:“穆逊死了,猫的指向不明。聪明绝顶的楚大人一定也想过,要从穆逊身边的人下手吧?”
穆秋笙就算了,她是个没脑子的人,穆逊有什么秘密也不会让她知道。可是穆秋砚就不同了,他是荣惠王世子,穆逊最信任的人。当年的事,就算他没有参与,什么都不知道,以他穆逊的了解,也一定更容易猜到背后的事。
“你想做什么?”
“我要去找穆秋砚。”
“不许去。”楚蓦默默叹气,她太聪明了,他能想到的办法,她也想到了。可是,太聪明有时候真的不好。
他看着阮筱朦,目光柔和,连哄带劝:“我知道你想投石问路,利用穆秋砚探出穆逊身后的人。可是,那也是打草惊蛇,惹祸上身。如果让那人先察觉到你的试探,你会有危险。”
阮筱朦当然知道这样做会有危险,如果她想平安,就只能一辈子做个废柴郡主。她一旦行动,要么,她先揪出幕后的真凶,要么,她会出师未捷身先死。
“那你就等着看,是谁要杀我啊。他跳出来,不就真相大白了?”
她的笑容肆意张扬,像四月的春花明媚灿烂,她的眸光清亮如水,却看得楚蓦心惊肉跳。
“你是疯子吗?值不值得你拿自己的命去做诱饵!”
阮筱朦非要和他杠:“我只是想知道,咱俩的合作关系靠不靠得住,如果我真的能找到真相,挖出幕后真凶,你会不会帮我,护着我。”
楚蓦气得背着手踱了两步,突然横了心似地回身,将她拥进了怀中。
他只抱了一下就松开,执起她的一只手来。“我会护着你的,不管是谁要杀你。但你也要答应,不许拿自己去冒险。”
“知道啦。”
阮筱朦悄悄收敛了一抹有恃无恐的笑容,其实她没打算拼命,她的计划并没有全部说出来。
她只是,在逼着楚蓦想清楚立场,是非黑白没有一成不变,而她的所作所为,是值得被一个正人君子信任的。
试探穆秋砚这件事,不方便由楚蓦去做,阮筱朦才是最合适的人选。谁都知道楚蓦聪明,而且,他代表大理寺,穆秋砚对他一定会有警觉。
楚蓦走后,阮筱朦去客房看了楚蔷。
她还没睡,坐在窗边灯下看书。阮筱朦走过去看了一眼,那是本古乐谱,从头到尾都看不懂就对了。
她也不绕弯子,坐下来开门见山地问:“怎么突然想起来我这儿住下?”
楚蔷翻弄着书页,半天不吭声,好一会儿才说:“我娘近来脾气越发不好,整天在府中哭闹,不是摔东西,就是拿下人出气,我见多了,心中烦闷。”
这个阮筱朦可以理解,她想了想,叹了口气。“你身子不好,有你在府中时,你娘或许还顾忌些。现在你不住府里,楚蓦的日子怕是更不好过。”
“确实如此,”楚蔷点点头,“娘拿哥哥撒气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别的事上,哥哥总有办法,可她是我们的娘,哥哥除了忍让她,没半点法子。娘有时候说,哥哥长得像爹年轻的时候,她骂起爹性子凉薄,还对哥哥动过手。”
楚家的家务事,阮筱朦不知该说什么,楚蓦在人前是风光无限好,人后却是一把辛酸泪。
楚蔷也低头不语,略有些心虚。她说的这些,是她离家的理由之一,却不是最重要的。
屋里俩人正沉默着,杜桑笑着进来了:“郡主快去说说,夏至和江则两个,快把咱们北园给点了。”
这俩人都飞快地回头,阮筱朦问:“江则来了?”
“可不是吗,大晚上带了只刚打的野兔来,正和夏至在北园烤兔子吃呢。”
阮筱朦起身就去了,这俩人还真会找地方,自从北园的公子们散了,这儿最是清静雅致。眼下,这里却飘着一股子柴火味儿和肉香。
江则和夏至挽着半截袖子,忙活得起劲,小满拉着纭裳在旁边添柴。杜桑本来是想把阮筱朦也叫来热闹一下,但阮筱朦对兔肉没多大兴趣。
其实,她这几天一直惦记着江酌的伤,差点又想去吹笛子。现在意外看见江则来了,更牵扯住她的心事。
她站了一会儿,憋出句话来:“你……一个人来的?”
“瞧郡主说的,”江则笑嘻嘻的,“给夏至烤兔肉,我一个人就够了,难道还需要带帮手?”
阮筱朦漫不经心地盯着火堆,绷着脸,他答的都是些什么鬼?根本不是她想问的。
夏至热情地招呼:“郡主再等等,很快就能吃了。”
“不用了,你们吃吧。”阮筱朦转身走了几步,又吩咐杜桑,“厨房晚上做了栗子蒸糕,去拿……两斤来招待江则,吃了兔肉解解腻。”
“……”江则挠挠头,叫起来,“郡主,我再如何也吃不了两斤蒸糕吧?”
“哦,吃不完,那你就包回去……送人。”
她说完就走了,江则还在后面扬着头追问:“郡主想叫我送谁去啊?”
阮筱朦只顾走路,说不回答就是不回答!她心中抱怨:江酌怎么会找了个这么蠢的跟班?
她走了没几步,远远地看见前面树下站了个人。
月影如纱,花枝潋滟,那人今日慵懒地披了件素淡的霜色长袍,十足就是乐府诗中描写的男神。“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他本是负手而立,看着她浅笑。见她停了脚步,站在那儿光顾着发呆,他张开手臂,对她说了两个字:“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