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也不过一年光景，两个人经历了许许多多，如今四目相对，却好像是隔了千山万水。
桌子上摆着八宝肘子，山珍口蘑等四个热菜四个凉菜，氤氲的热气，让隔着桌子的两个人看的那么不真切。
“拿酒！”墨千宸看着一身粉色衣衫的向九菱，她今日，穿的是大婚的第一天，自己送她的那套粉色衣裙，那个时候，在凤来村，她还不舍得穿，好好的珍惜的放在衣柜最深处，如此说来，墨千宸心里叹了一口气，自己送九菱的东西，好像太少了，衣服就这么一套，首饰什么的，没有！自己做为一个夫君，也太不称职了一些。
白冬匆匆忙忙准备去拿主子喝惯的杜康，却被墨千宸喊住，“南园桂树下，有埋了十年的十八醉，最适今晚。”
十八醉？
白冬一愣，“那不是主子准备……”
那是主子从刚刚买下这个燕山院的时候，就埋在树下的，那个时候，自己跟白春，白夏和白秋都是刚刚从宫里新派过来，而自己是最小的宫女，不过七八岁年纪。
但是她记得清楚，那时不过十一二岁的主子，看着树下的陈酒，带着凌人的盛气，说，“有朝一日，我必君临盛世，同宴天下！”
自己那个时候懵懵懂懂，并不太清楚主子的身份，直到后来皇宫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这燕山院也落寞了下来，再后来，几年前，主子就失踪了，只有顾管家带着她们坚守着燕山院，坚定的说，主子说过，一定会回来！
这一晃，真的10年了。
那日树下的盛气少年，如今成了谪仙般的男子。而她，也慢慢懂了“君临盛世”的含义，大概，那埋在土里十年的酒，已经不单单是酒了，是主子年少的梦，不羁的情。然而主子，却要在今天拿出来喝？
今天是什么日子？白冬看来看对桌而坐的俩个人，重新补一次大婚的合卺酒？
但是氛围却又冷冷。
墨千宸笃定的对白冬点点头，“去吧。没有比今夜，更适合的了。”
几坛老酒摆在桌边。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
银炭噼噼啪啪的烧着，特别应景。
窗外竟然也窸窸窣窣的下起雪来，飘飘扬扬的顿时银装素裹起来。
墨千宸给向九菱一个银杯，自己却拿了一个大碗，将坛中酒在卺中一过，各自斟满。
“离卺酒的规矩，必须喝满三杯。”墨千宸慢慢的说，“三杯过后，恩爱情仇，烟消云散。”
烟消云散。
这四个字，像钝锯一样，划过向九菱的心。
“好。”
她端起眼前的酒杯，就要一杯饮进。
“慢着！”墨千宸却一下子，握住了她举杯的手。
第408章 408 拿感情下酒 2
“听我说完。”墨千宸缓缓的按下她的手，自己斟满了海碗。“这三杯，总要有个缘由。”
向九菱放下酒杯，嘴边不咸不淡的一笑。好，长夜漫漫，你且说来。
“第一杯，怪我没有照顾好你！”墨千宸黯然的神色，举起海碗，一饮而尽。
他一仰头的一瞬间，向九菱看的分明，有什么亮晶晶的东西，在他眼角，顺着他仰头喝酒的瞬间，进入了鬓角。
这样的墨千宸，她从来没有见过。
“干！”
向九菱端起酒杯，也喝下了酒，一口下肚，嘴里只觉得有些苦涩。
她知道，这酒，在卺瓜里一过，带着卺瓜的味道，本就应该是有些苦涩，意味着一对新人，要同甘苦共患难，何况这酒在地下埋了十年，氤氲的味道更甚。但是一点苦头之后，却又有一种炸裂灵魂般的轻飘。
向九菱不知道这酒有这么烈的后劲儿，尤其是原主的身子，对酒实在是不怎么在行，一杯下肚，就觉得过往的情愫都涌了上来，好像那酒的苦涩，穿过了鼻腔，带着泪水，盈满了眼眶子。
“你是没照顾好我！”向九菱酒劲上涌，平日里不屑一说的话，也随口而来。
“樱妮欺负我的时候，我不屑的告诉你！不过也就是些巴豆泻药，上不了台面，但是膈应的人难受！樱妮也就罢了，后来又来了个洛晴，那盆藜芦，你还记得吧？天目藜芦！毒的！你的心上人就往我房里送，你明明看出来，着人搬走了，可曾埋怨过她一句？！没有！后来，她又冤枉我，说我在玫瑰膏里下药！她说是我送的那玫瑰膏让她的脸坏了，你是信她的吧？你问过我一句么？你就定了我跟小仙儿的罪！你次次放纵她，后来，她胆大妄为，敢烧死我了！”向九菱喝的头有些晕，自己要是没有墨玉扇，一定会死在那场大火里，“那火苗扑过来的时候，那么热那么烫，那么让人无处可躲，这个时候你在哪里？！在哪里！”
向九菱说着说着，眼泪就汹涌的涌上来，那个时候她真的怕了，她瑟瑟发抖，希望墨千宸像以往任何一次那样飞过来救他，但是，她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因为那个时候，他在科举。
也是唯一的一次，她感觉到对人生的绝望，因为没有他而绝望。
她不知道这绝望，是源自于自己对他不能赶来的遗憾，还是源自他对洛晴的放纵。
“我知道洛晴对你，是何等意义。十年，她等了你十年，大概你也爱了她十年，你不相信十年来一个女人会变的狠毒成这个样子？你以为她还是十年前那个天真无邪的垂髫少女？你只说小仙儿从毒谷来，用毒的手段高明，所以理所当然的认为所有与毒相干的，都是小仙儿所为，但是，你却从来不知道，这世间其实最毒的，是一颗嫉妒的心！”
向九菱说完这些，再也止不住汹涌而上的眼泪，喝着酸涩的眼泪，她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第409章 409 拿感情下酒 3
向九菱说完这些，再也止不住汹涌而上的眼泪，喝着酸涩的眼泪，她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向九菱的样子，看着让人心疼。墨千宸的心里，仿佛被什么狠狠扎了一下。
“怪我。”墨千宸有很多话想说，最后，却只能吐出这俩个字。
“所以，她毁了容，疯了，是罪有应得！可是……来的晚了……”，墨千宸在喉间哽咽。
满桌子的菜，没有人想吃一口。
因为，就这这些感情下酒，就已经够醉了。
向九菱的头，越发的晕了，一杯酒下肚，浑身的燥热，也上来了。
她擦了擦汹涌的眼泪，给自己满上酒，也给墨千宸斟满了第二个海碗，继续说，“第二杯，怎么说。”
“第二杯，更怪我。”墨千宸举着海碗，一碗饮进，美丽的桃花眼，越发的迷离。
“怪我没把话说清楚。”墨千宸长叹。他是个寡情的人，也是个不爱说话的人，这段时间，他欠向九菱最多的，大概就是蜜语甜言。
好像所有对向九菱的情绪，都只融在日常的点点滴滴里，自己却有很多花，没有来得及跟她解释清楚。
“你是从来都没把话说清楚！”向九菱喝下第二杯，话也说不利索了。
这酒，真劲儿啊！
可是，第二杯，却没了刚开始的苦涩，越发的甜丝丝的。
“你从一开始，就在瞒着我……”向九菱苦笑，“从一开始，给我治病的时候，你就开始瞒我，药引是什么？你自始至终没有告诉过我，没有告诉向家人，是你的血！从那时起，我就欠你的！与我大婚，你也瞒着我，你原本是有守望10年的洛晴，又何必娶我？说好的假夫妻却又为何对我那么好？那夜我逃出来在茶楼上差点被人染指，后来是你把那人的尸体搬走，而免去了茶楼被官府查封吧？还有温泉开业那天，明明已经入了考场的你，又为何折返回来救场，耽误了第一科？我的命是你救的，功夫是你教的，你让我怎么还？甚至我的身世……”向九菱越说声音越低，自己是小凤主的身世，你应该也是早知道！也瞒着我！到底又是为了什么？
如果，假如有如果，能重新来过，如果两个人之间，没有樱妮，没有洛晴，没有隔山隔水的那么多误会，如果从一开始，就把话都说清楚，如果，自己没有经过那一夜不知对方是谁的激情，自己与他，是否还能重新开始？
向九菱举着酒杯，还想说，还想问，还要喝第三杯，但是，身子却再也撑不下去，头重重的已经变成了一团浆糊，她徒然举着杯子，软软的倒了下去，趴在了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