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就哭了,抱着孙寡妇的胳膊,“妈,不走——”
孙寡妇吸了吸鼻子,头上围着花色的围巾,只漏出来一双眼睛,看了看自己的肚子,不走的话,这个孩子要怎么办呢?
她就不舍得,孩子都这么大了,过几个月就生了,可是以后难道要人家说爸爸是敌特,她不明事理,可是她知道,孩子什么也不知道,小孙不知道,那肚子里面这一个,就更不知道了。
铺子也开不下去了,她不如回家种地去,一把子的好力气。
不怕没有饭吃,她孙寡妇,从来就不怕苦,不怕累。
这么多年,没吭过一声儿气的。
咱们的建设,咱们的兴旺,固然是要梅如要张平,可是也要孙寡妇这样的人啊。
北风呜呜的吹,冻雪被车轮碾过,咯吱咯吱的留下几道褶子,枯枝泼墨一样的向上延伸,天地共情。
风疾知草韧。
西爱知道小孙走了的时候,没吭一声,只拿着碗巴拉饭吃,最后吃着吃着,看着王红叶红了眼,里面带着一点委屈。
“怎么了这是?”大人的心思粗,不曾想过她这段时间不对,是为了什么。
“今天的饭没有肉。”西爱淡淡的,放下了碗筷。
张平听了牙疼,这就是你哭的理由啊,“爱吃不吃,别人家的孩子要是都跟你一样,那全国得养多少头猪才够吃啊。”
他一个月的肉票,张德顺的肉票,还有美如的张建国的,都给寄回来给她吃。
没办法,西爱自己就说了,每顿都得吃点肉,不吃她就觉得自己没力气,无精打采的,饭吃不此地无所谓,得吃点肉才行。
哪怕就是指甲大小的,她也吃。
张平说完,看西爱看过来,张开嘴巴了,就知道要坏事了,这孩子可会告状坑人了。
果真,下一秒就哭崩溃了,扑在王红叶的怀里。
什么也不说,问就是委屈。
“你吃饱了就挖防空洞去,在家里逗孩子做什么,你说她怎么不说说你自己呢,平日里不哭不闹的,就你惹她,多乖的孩子啊。”
又对着仰着脸哭的西爱说,好声好气的哄她,“晚上做来吃,你别哭了,当心胳膊碰到了,还得重新弄。”
胳膊还打着石膏呢。
张平你说一口气,就呕死了。
宁宇森嘻嘻哈哈的,“大妈,我也要吃。”
“给妹妹吃,下个月再买,不然西爱没得吃了。”
宁宇森撇嘴,戳着西爱的脸,“偏心眼儿。”
被王红叶笑着拍胳膊,“就你话多。”
家里条件就这样,家家户户都缺东西,紧着家里最小的那个吃,西爱就占便宜。
她会哭。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张平自己扛着铁锹就去门口了,现如今,家家户户都要挖防空洞。
从去年开始,苏联要求在我国领土上建设军事长波电台,并且在我国领海组件联合舰队,以此为条件,才可以提供当初许诺给我们的核武器和核潜艇。
别国的军事设施在我国领土内成立,而且还要组建联合舰队,苏方企图军事控制我国,并且侵犯咱们的主权。
张平一边挖着冻土,一边跟宋振华说,已经有一人深了,还在继续挖,“主席说了,他们要在军事上控制中国,我们不干。”
就这么干脆利索的,不干。
宋振华一身军绿衬衫,他不怕冷,吃了晚饭就来挖,刻不容缓的,头上都带着汗,“咱们炮击金门,打起来了金门炮战,就为这个事情,老大哥就不高兴,说我们没有提前通报,真当咱们是任人宰割的了。”
“咱们自己国家的内政主权,绝对不允许侵犯的。”
要打就打,刻不容缓。
苏联老大哥自从赫鲁晓夫上台之后,就跟以前策略不一样了,以前是友好援助,现在是想控制我们了。
拿着核武器来要挟我们,真以为离开了他们,咱们就造不出核武器了。
很是嚣张。
张平闷着头,咬着牙,他也是军人出身,搓了搓手,“若有战,召必回。”
“战必赢,时刻准备着呢老首长。”
宋振华大笑,拍着他的胳膊,“好样儿的,你小子。”
连夜挖防空洞,挖地道,整个北京都在动,白天上班,下班了就自己动手,没有人偷懒的。
老大哥要是真的打过来了,咱们也不怕。
西爱巡视一样一只手的拎着水壶在上面转悠,伸伸在后面提着筐子添煤油灯,再挂在竹竿上高高的亮起来,星夜兼程。
看着张平跟宋振华,皱着小眉头,“好好干,别说话。”
能的不轻。
张平在下面点点她,刚要说她欠打了,就看她笑了,弯着腰笑嘻嘻的,“跟你们玩儿呢,要喝水没卡?”
这孩子,弄得人没脾气。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二更
第32章 遇见(捉虫)
西爱拎着水壶走一圈,也算是累了,自己躺在床上睡。
屋子里面炉火暖暖的,她背贴着炕,好像是浑身的褶子都被熨斗烫平了,她自己轻轻的把玩着那个机器人,最后爬起来,郑重其事的放在箱子里面去了。
对了,她有一个百宝箱,大概是跟杜十娘一般的那么大,剔红海棠花儿经烟雨的,里面放着各色的种子,还有她的私房钱,狗狗碎碎的,但是也颇为可观。
这会儿把机器人放进去,慢慢的合起来,放在枕头跟前,才算是放心了。
一夜酣眠。
只有外面灯火通明,彻夜不休的挖地道,煤油灯亮到后半宿,张平才回屋子。
第二日一早,自行车铃声从院外传来,“来信了——”
宋慧萍赶紧出去,但凡是送信儿的,总是一辆二八的自行车,横梁上带着挎包,里面是满满的信件,从早到晚的。
“您今儿来的早啊?”
“赶巧儿了,先给您家里来送,知道您家里的信都是急信。”
邮差笑了笑,对着张德顺点点头,“大爷,您这腿好点了吗?”
张德顺坐在轮椅上,笑着回应,“好多了,多亏了你介绍的人,去看了给针灸,夜里就不疼了。”
他的腿伤的严重,到了这样的天气里,冷了热了的,都难过,白天里倒是好说,就是这夜里,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格外的熬人。
闲来无事总爱跟邮差聊几句,一来二去的便熟悉了。
邮差是忙着当差的,脚踩着脚踏上,转眼就走了,只有一路清脆的铃声。
西爱自己躺平了,迷迷瞪瞪的,先用脚蹭了蹭被子,伸直了又蜷缩起来,蜷缩起来再伸直,如此几次,才有心思睁开眼睛。
自己拥着被子坐起来,王红叶便掀开帘子进来了,“醒过来了,一会儿穿衣服。”
拿着西爱的棉袄裤子在炉子上面烤着,她冬日里给孩子穿衣服,总是烤一下,这样子穿在身上的时候,又服帖又暖和。
再不用冷衣服贴在身上,冻得一激灵的样子。
“赶紧穿上了,爷爷等着你去读信呢,你爸爸来信儿了。”
张西爱抿着唇,只点点头,随意的用毛巾擦了下脸,然后闭着眼睛,王红叶就给她抹上香香。
脸蛋白里透红的,这些日子伤了胳膊,吃的汤水也多,格外的气色好,王红叶牵着她,爱不释手的,就一直攥在掌心里面。
张德顺看人进来,才拆开,看完,无非就是话家常的,其余的信息,人在哪里,工作进行到哪一步了,一概全无。
看了等于是白看的。
叹口气,看着那一摞子粮票,递给王红叶,“给西爱补零嘴儿吃。”
西爱赶紧应一声,“不必了,买肉吃了吧,零嘴儿吃了不爱吃饭。”
生怕这钱真给买成零嘴儿了,她不馋零嘴,她就缺肉吃。
张德顺眼皮子不动,你爸爸的钱,你爱怎么花就怎么花。
张建国这死人,你说去哪里了呢?
他跑新疆那边去了,去那边勘测。
1955年1月20日,中苏签订《关于在中华人民共和国进行放射性元素的寻找、鉴定和地质勘查工作的议定书》,张建国便彻底隐身了。
同年2月25日,国家成立了三O九队,绝对保密。
受中央直接管控。
张建国自己拿着回信后面还有西爱的几张作业纸,他看了一眼那字儿,自己就笑了,狗爬的都比这个好看。
用的全是问候语,无非就是好好吃饭,注意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