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帆,你听我解释……”
叶老四应该已经走了很远了,就算这时候通知了警局也不一定能追上,鲁帆在他的禁锢中挣扎着,也慢慢平静了下来。
其实不需要解释,她也听明白了什么。
应当是林冠之前犯过事,被叶老四抓住了把柄,威胁这个东西一直都很好使,如果你抓住了他们在乎的东西,拿来威胁对方简直就是无战不胜。
那天在还有烟草味的书房里,她对林冠说:“今天的事我就当什么都没看见,但从今天开始我跟你再无瓜葛。我拿我之前的愚蠢,换放过你这一次。”
那之后,她去缉毒小队辞了职,恳请队长销毁了她的资料,回了C城之后她发现自己怀孕了。
鬼迷心窍的生下了孩子,却再也不肯见林冠。
他原本是她的完美恋人,她接受不了那样的事实。
所有的一切假象,都那样在她面前被打碎,她的正义感无法再忍受待在另外一个林冠身边。
她口口声声说自己不能为了尊严和原则回到他的身边,可是她明明放过他了,当初为什么就没有放过自己呢?
二十多年后的鲁帆在国外一个小镇的小医院里,开始反思二十多年前的自己。
她突然觉得孤单,突然开始后悔。
父亲临终前,在信里告诉自己,“放下过去,才能重新开始。”
可她明明已经重新开始了,为什么还是放不下那个在海风里凌然而立的文弱书生呢。
后来她在摄影小组展露锋芒,约瑟说她不怕死,其实她已经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约瑟跟现在的Joe一样,总是劝她回家结婚生孩子,劝得她或多或少就开始想念那个人。
那篇拿奖的报道是她默许约瑟去找媒体做的,她也默认刊登了自己的照片。
以他的关系,他应该能看到吧?
鲁帆想,五年了,她想如果他真的找过来了,那么就在一起吧。
她已经不在意了,她累了,而且很想他。
但是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林冠空难死亡的消息传出后,曾经缉毒小组的组长找到她,对她说:“小帆,林局是我们的卧底,他已经潜伏了很久,这件事本来知道的人就要越少越好,前段时间,叶老四这条链上的人都已伏法,林局任务结束,说——他终于可以正大光明地亲自去找你了……”
组长说着已经哽咽:“小帆……”
她已经听不进去任何话。
分明是她,没有相信她心里的那个书生啊。
那之后,她害死了自己的爱人,送走了自己的儿子,父亲过世之后,她彻底一无所有了。
就是那份一无所有,支撑着她走到了今天,因为她已经没有什么好失去的了。
她已经在外面流浪、放逐自己太久了。
-
鲁帆正在院子里浇着花,垂柳街还是如之前那般,住的人家越来越少了,她在一间知名杂志社担任摄影师的工作,每次她下晚班回来,总觉得巷子里是在闹鬼。
她从国外回来的时候,张婶还住在这里。
院子被打理的整整齐齐。
鲁帆刚把水壶放下,张婶在门口喊道,“小帆啊,你朋友来找你。”
鲁帆看着门口的人,笑了笑,“Joe,你怎么来了?”
“路过,讨口茶喝。”
“进来坐。”
茶具还是父亲生前的那套,煮好茶后,Joe抿了一口,说:“你现在真会享受生活。”
“这都是我父亲生前留下的,我就是捡个便宜。”
“这里是个与世隔绝的好地方,令尊一定是个世外高人。”
“你的中文进步很快。”
Joe笑笑,“就你和阿姨两个人在这里住?”
“我儿媳妇和我外孙子偶尔会过来看看我。”
喝着茶的Joe一口喷了出来,“儿媳妇?!外孙子?!”
鲁帆重新把他的茶杯添满,Joe指着她,“你儿子才多大?你刚退出摄影小组才三年!”
“我早就有儿子。”
Joe抖抖肩膀,“天啊,帆,你太可怕了!你仍旧长得那么年轻。”
鲁帆笑得很厉害,良久说,“谢谢你,Joe,你不知道,这三年,是我人生中过得最安逸、最舒心的日子。”
☆、尹贺番外
尹公子在圈子里是出了名的花心在外,但对于爱情这么一回事,尹贺绝对是属于晚熟那一类型的。
许是从小就活在男人窝里的缘故吧,他因为年纪小,大多数时候也都是被人护着的。
久而久之,尹贺对身边的女人,都不是多感兴趣,觉得没什么意思。
接触最多的就是从小寄宿在他家,从来没被他当女人看,现在晋升成了自己大嫂的支润。
尹贺记得很清楚,支润刚来到尹家的那天,他被孔维方扔了满身泥巴,浑身脏兮兮的打算跑回来告状。
支润就是那个时候被勤卫兵领过来的,穿着一件白色的公主裙,脚底的红皮鞋一步一步踏在柔软的地毯上。
他们大院里很少有这种穿着公主裙的女孩,尹贺觉得新鲜,听爷爷说这个女孩叫支润,以后要和他们一起生活的时候,尹贺心里是有一点高兴的,因为长期以来,他都是被保护、兼被欺负的那一个,突然大院里来了一个比他看起来还好欺负的女娃娃,尹贺觉得自己瞬间就威风了起来。
为了显示他在家里的主要地位,尹贺开心的嘲笑还有些警惕的小女孩,“吱——跟老鼠一样,难听死了。”
尹贺的记忆对孩童时的那一天格外清晰,所以他也格外清晰的记得,支润白了他一眼,理也没有理他,只是很有礼貌的对尹老爷子颔首,脆生生的唤了声,“爷爷。”
找到了一个看起来比自己还好欺负的人,尹贺屁颠屁颠的被阿姨领去洗澡了。
结果事情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支润压根就不好欺负,而且还特别凶猛。
尹老爷子很快给支润办了手续,进了和尹贺同一所学校。
每天上学放学支润都小心翼翼的坐在他身边,正襟危坐,任尹贺再怎么搞怪,都不理他也不看他。
放学的时候,司机来晚了,尹贺被隔壁大院的一个头头堵住,尹贺心里正骂着孔维方怎么还不来,拳头就快要落到他脸上的时候,对方被一个人一脚踹翻在地。
尹贺一睁眼,看见支润帅气的拍了拍手,然后又是一个过肩摔,那天的夕阳特别大,红彤彤的映在天那头。
尹贺就那么目瞪口呆的看着一个瘦弱的、公主一样的小女孩,站在自己前面,上脚挥拳头,打倒了一群人。
支润单挑赢了,扭头就走,尹贺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迟疑了一会才走上去,“喂,谢谢。”
支润看也没看他,只是说:“看你平日跟只仙鹤一样花枝招展的,真是一点儿用没有。”
尹贺最讨厌别人说他没用,登时恼了,“喂!臭老鼠!你别得寸进尺!”
支润回头白了他一眼,“臭仙鹤。”
或许就是那一次支润的见义勇为,让尹贺对她多了些亲近感,于是就更爱在她面前晃,臭老鼠臭老鼠的那么叫,一叫也就叫了十几年。
尹贺是标准的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对支润感觉的时候,是支润一通电话打过来,神气活现的冲他得瑟,“臭仙鹤,我要嫁给你哥了!我终于要嫁给你哥了!”
尹贺当时有那么一瞬的怔忡,嘴巴张张合合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好,最后问了一句,“你什么时候和我哥对上眼的?”
气得支润啪叽一声扣了电话。
挂了电话之后的尹贺,脑中最开始是一片空白,到最后竟然想起的是,那天的夕阳下,支润穿着宽宽松松的校服,抄着兜帅气的走在他前面。
最后胡想了一通,尹贺才想起支润是怎么跟他哥对上眼的。
尹沥年长他七岁,支润来他家的那年,尹沥正好在美国读MBA。
寒假的时候,尹沥才满身风雪的回来,刚巧在年夜饭的时候赶回来,尹老爷子高兴的不得了,询问尹沥在国外怎么样,自家大哥向来话不多,只是笑笑说:“都好。”
那时候尹贺慌着往盘子里夹阿姨做的煎饺,还忙着招呼支润快吃。
一抬头竟然看见支润脸红了,爷爷还笑吟吟的介绍,“这是你支爷爷家的孙女,以后和我们一起住。”
尹沥笑着对支润点了一下头,支润脆生生的声音响起来,“大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