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没有答话,只是把眼眸垂了下去望着地上的青砖,她之所以不愿意来求元齐,缘是早知道他若不应,那自己白费一场,他若应了便难免会如此,本是两心相悦、男欢女爱的一场□□,反变做了交易一般。
“怎么了,令白?”元齐像是看出了她的不情愿,手指停在两襟之间没有再继续了,尴尬地顿了一顿,抛给她一个台阶:“可是身上哪里不好么?”
“是,妾许久未见陛下,生疏了;不像陛下,夜夜有美人相伴。”如意理了理鬓发,心中暗想:窦映青,今日这些恶名你就一个人全背了去罢,便抬头看着人主:“难得窦昭仪不在一夜,陛下就爱惜些身子罢。”
元齐乐见如意为了自己吃别人的醋,但想要的却是她的争宠而非这般冷讽,忙直起腰来问她:“令白,你既这么见不得朕宠别人,为何这些日子却不闻不问?若非杨氏被拘,你倒是准备等到何时再来见朕?”
若非杨氏被拘,如意她也不会被逼到没办法特来见他,此时被他这么一问,心里更是只有委屈,但又不能那么直言,只轻声抱怨道:“陛下喜欢的事喜欢的人,妾如何能够见不得?不过替陛下身子着想罢了。何况,这些日子,陛下也没想着要见妾。”
这话,摆明了的敷衍,元齐难免有些无趣,又无从分辨,呆了一下,从床上拿了一具枕头扔到书架边的软榻上,又从架上抽了一本书,靠卧了上去:“你先休息罢,朕晚上再看会书。”那卖身契也不过一纸空文,她真不愿意的事,他终究勉强不得。
如意却没有去休息,只是尴尬无比地坐于原处,元齐把床榻让给她,自己避到了一边?这看似善解人意之举,于她而言,却是僭越的逆行。
帽妖案尘埃未定,如意不会轻举妄动,可一时又实在无处可去,憋了半天,才行到软榻前向元齐道:“陛下夜深了,妾服侍陛下歇息罢,一会妾去于尚宫中房中过夜。”
元齐本就看不进一个字去,只在那边来回翻动书页,见如意凑了上来和自己说话,立刻把书合了起来丢在一边,支起身子,问她:“令白,如今,你就真的这么讨厌朕么?连同居一室都不能忍了?”
他这么明着点出来,如意也有些不好意思,忙为自己辩解道:“陛下这是哪里话,妾只是不想打搅陛下休息而已的”今晚不管怎么说,她还是感恩他能够网开一面。
元齐顺着摇曳的烛光看去,见她异常恭顺地杵在自己身前,眼睛往地上看着,长长的睫毛盖住了所有的眼色,瞧不出悲喜,如玉的面颊还余者方才的几分红晕,乌发如瀑、袅袅婷婷,美得不可方物却说不出的可怜模样来。
“朕知道,你心里还是在怨朕。”元齐突然起身,一把她抱到书榻上,紧紧地搂在怀中:“但朕不在乎,今夜,朕不许你走出这间屋子。”说着,便低头贴上了她的双唇。
如意确实生疏了,久未见元齐,当他那灼热的气息突然袭来的时候,一种前所未有的眩晕让她不知所措起来,连挣脱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软软地靠在他怀中,任由他含着自己的口舌,肆意吮吸。
深吻良久,元气方才松了口,眼泛桃花望着她,嘴角一勾,得意道:“你诓朕,令白的心里明明是惦着朕的。”
如意霎时羞得满面绯红,喘着粗气嗔道:“妾没有!”又觉此言略不妥,忙握了粉拳向他胸口挥去:“陛下你欺负妾!”
“还是那句话,想知道朕是怎么欺负人的么?”元齐接住了如意的拳头,又在她的手背上狠狠啃了两下,然后顺势打横抱起她,往床榻走去……
柔情蜜意,缠绵旖旎,时隔多日,好容易才有了机会把心心念念的美人揽抱在怀,元齐自是使出了浑身解数,如意也难免情迷欲乱,一时丢弃了那些纷乱的烦扰,二人紧紧地纠缠在一处,真应了元齐那一句合欢而忘忧。
万般温存过后,元齐用手替如意理着额前被香汗打湿的碎发,试探地问道:“令白,明日搬回朕身边罢?”
“陛下,这是思念妾了么?”如意娇软无力地靠在他胸口,漫不经心地问道。
“何止思念,你一日不在,朕坐卧进退,眼前都是你的影子……”元齐说着,不由得又低了头在她额上吻了一下。
“陛下眼花了,那是窦昭仪罢?”如意往上翻了个白眼,他这哄骗人的话可真是张口就来。
“令白不信便算了,朕自己心里明白。”元齐并不辩解什么,其实他虽时常都叫窦氏在自己眼前侍奉,那多是想示与人看的,更没到传言中夜夜独宠的地步。
“哦……啊……”如意打了个哈欠,有点困乏,也不想再深究元齐到底有多宠映青了,只敷衍道:“陛下若是要叫妾搬回来,那妾遵旨便是。”她突然觉得这种说法很不错,即不用明着说不,又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令白自己不想么?”元齐马上听了出来。
“妾只是觉得陛下说的,妾要离德妃娘娘远一些,很有道理。”如意又打了个哈欠,眼皮粘在了一处。
元齐怜爱地看着如意沉沉睡去的模样,细细地考量了一番她说的话,似也并不错,她暂居于外到底能避开许多是非,想来她也自在不少,如今自不会对自己避而不见了,那倒也没什么大碍,便就打算随她去了。
☆、众姐妹送别玉英 施德妃怒斥若薇
二日后,宫内帽妖传谣之事结案,甄别出了四名首恶来立即绞杀,余下的九人之中,杨玉英自然在列,人主虽未曾明言一句,但如意走后当晚发回重审,冯易自然心领神会。
如意拿了自己卖身来的二十斤铜替杨姑姑赎了刑,到她临出宫门之际,领了梨花、小菊、玳瑁等人一起到她暂居之处为她践行。
杨玉英自是感激涕零:“当初在掖庭局,尚宫初入宫门,我就说这一定是一位贵人!如今果然救了我一命,如今我要走了,这大恩却没法报了……”说着便要跪下。
“姑姑切莫如此。”如意满脸愧色,赶紧扶住了她:“这事说起来,都是我的不是,连她们……”她伸手一指周围三人:“也都脱不了干系,随意乱说这些话,反让姑姑一个人替我们受苦了。”
如意没法说自己是故意为之,只得扯上不懂规矩的大旗;各人口上把这灾祸的责任都揽了几分在身上,又相聊了多时,问了问杨姑姑今后的打算,才得知她最初便是因家贫入宫中做苦差的,如今更没有什么亲人在外,这一回出宫难免生计无着。
“杨姑姑。”小菊突然拿出了一个小包袱:“我在宫里这些年,也没什么积蓄,这是我和玳瑁凑的几件首饰,不是什么好东西,只给你留个念想吧?”然后扎紧了口子,想要塞到杨玉英的手中。
“你们别这样。”如意却伸手截了过去,重新还给了二人:“姑姑是没产逐出宫门,你让姑姑带着这个,是想被当场抓个私盗宫中财物么?”
“是啊,是啊,这可使不得!”杨玉英忙连连摆手,皇城司中糟的罪再让她噤若寒蝉,哪里还敢裹挟私物。
“姑姑,我等虽羞愧,做了这些对不住姑姑的事,但东西还是不便送了。”如意转向杨玉英道:“姑姑出宫以后,到洲桥北街,从前的梁公主府往东的小巷子的……”
“是公主府大门往西的小巷子里。”梨花纠正了如意的说法。
“哦,往西……”如意伸手捋了捋头发,尴尬一笑:“日子久了,我有些记不得了,我替姑姑寻了一个好去处,姑姑你切记一出宫便往那儿过去。”然后转头示意梨花:“你来说吧。”
梨花便告诉杨玉英,小巷子往内第五家有一间打鑞店,店招如何如何样子,去那里找里头的掌柜,就说是顾掌柜叫她去的,如意都帮她安排妥当了。
原来虽这宫里的财物出不去,外头的东西也进不来,但当初如意赶在被抄家前的一晚,曾叫顾顺把公主府里自己的积蓄全运了出去,除了分给下人的,如今一问也还剩了不少在外存着,自己是用不上了,这一回就正好给了杨玉英,也好让她出宫后置买田宅,不至于困苦。
杨姑姑自然又是一番千恩万谢,众人方才依依不舍地相互道别,如意携了众人走出那处所,明媚的秋阳直泻而下,天高气爽,她的精神陡然一振,上一次自己出宫尚在早春,转眼都秋意如此了,杨姑姑从此便逍遥自在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