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曰海棠无香(143)

作者:狸花猫小姐 阅读记录 TXT下载

何叔达!元齐不可置信地望着如意,这是大魏最大的忌讳,从高祖之时,上上下下皆缄口不谈,从无人提起,眼前的前梁公主,怎么会突然问起他来?!

元齐意识到这桩事绝不简单:“令白,你是不是遇到过什么人,又特意向你挑拨过什么?”

“挑拨?妾是遇到了一个人,可这还需要挑拨么?”如意惨然一笑,反问元齐:“陛下,将来给先帝修史的时候,会不给韩枢密列传么?给陛下修史的时候,会不给黎将军列传么?!”

“令白,这不一样……”元齐想要试图解释什么,却自己也觉得如此苍白无力。

“不一样?”如意根本不想听他的辩解:“是因为韩枢密和黎将军之父,都是投了大魏的贰臣,没有为国捐躯是么?更因为他们家的女儿,都是陛下的嫔妃吧?而何将军的女儿何雪儿,却在掖庭为奴!!!”

“什么?何叔达之女在掖庭为奴?”元齐闻听吃了一惊,这桩事,他是真的不知道。

“不是么?和妾一样的前朝余孽,和妾一样的掖庭奴。”如意只道他是佯装不知:“陛下不必故作惊讶,妾那日在掖庭局,遇到的凑巧是她本人;还有何将军,当年的宫变,陛下一直瞒着妾的各样事情,妾也都知道了。”

元齐闻听,一口气堵在胸口,差点眼前一黑,此事如此忌讳,难怪如意昨日说不能嫁给自己了,忙站起来转到她眼前,试图抚平她的心绪:“令白,何将军确是大梁忠良死节之臣,这事说起来,我魏氏是有愧的,高祖和先帝本意应也不是如此,也许当时情势所迫……”

“情势所迫?谋逆叛主,残害忠良?那是情势所迫。”如意忿然道:“灭人满门,也是情势所迫吗?妇孺何罪?稚子何罪!”

又甩手将书狠狠地砸在案上:“又若这梁史,曲笔粉饰,隐晦不书,更也是情势所迫吧!不然,若留于青史,百年之后,你魏氏篡梁的真相,天下万众,何人不诟之!”

元齐闻之,自羞赧难当,面色涨红,梁帝天下英主,民心所向,得位不正,自是魏氏素来心中死穴,这虽是祖宗惹下的祸事,可如今自己是天子,锅到底最后都是自己来背:“令白,何叔达确是难得的忠臣纯将,糟此大祸,你的忿怒,朕感同身受,可朕也有苦衷,你可能体会?”

元齐咽了口唾沫,昧着良心,为自己开脱道:“当年宫变之时,朕与你一样,无知小儿,未足识事;而这《梁史记》,修讫于先帝之朝,彼时,朕连个封爵都没有,人微言轻,本不足为谏。”

如意胸口起伏,看着眼前这位,自觉委屈的人主:“陛下,从前高祖和先帝怎么样,妾不知道。”

她用手一指那空着的椅子:“妾只知道,没有他们,陛下你坐不上那张龙椅。所以还请陛下,不要觉得事不关己!如今既高居此位,如果陛下真的有心,觉得亦是不妥当,完全可以有所作为!”

☆、揭老底相互攻讦 缓立后息事宁人

元齐自然懂得如意的意思,她是想要自己为何叔达平反,严惩当年滥杀无辜的执刀行凶之人;再修补梁史,为忠臣立传;可是他却终是无能为力:“令白,你难为朕了,朕是天子不假,可也不是什么事都能干的,这是违逆祖宗之事,朕确实难以为之。”

如意没有说话,这本是她意料之中,以元齐的秉性,是死也不会,亦是不敢,在根本之事上,有半点违逆先帝的,她颓然背身而去,斜靠到软榻上,微微闭了目。

元齐见此,知如意失望已极,忙跟上前去,蹲在塌边,许诺了她道:“令白,朕是无能,让你心里难受,如今只能尽力弥补,那何雪儿,朕会脱她出宫,并留心为她许一门好亲,置办嫁妆,风光大嫁;何叔达虽不能列传,但所涉史料,朕会着人妥善保存,绝不会佚失无迹。”

如意没有睁眼,她知道元齐已经尽力,这已是他所退最大一步了,自己再吵再闹,他也想不出别的法子,做出更大的改变,于是,只木然地开口谢道:“如此,妾替何雪儿,谢陛下的隆恩。”

元齐听她口气稍为缓和,才直起身子坐在她身边,拉过她的手:“令白,那你昨日,就是因为此事,所以才会那么伤心,说那样的话,不愿嫁给朕的么?”

“是,却又不是。”如意直起身子,睁了眼,摆开元齐的手,替自己整理了一下领口:“陛下是妾托付终身的人,怎么会不想嫁给陛下?只是妾心里有个疑问,若当年祖宗并非将妾作为皇后之选,而是像何雪儿一样没入掖庭,终身为奴,陛下就算偶尔与妾相识相恋,还会娶妾吗?”

如意的这一问直戳要害,这答案恐怕元齐自己也想不明白,但他到底是情场老手,这种时候并没有半分犹豫:“当然会,只要眼前,是朕真心爱慕之人,虽万难,必谋之!不然你以为朕,为何要做这操劳的天子?”

又自我旁证道:“令白所说,虽情景似多有不同,但现下你的境地,也不比那般好多少罢?不但亦曾掖庭为奴,还是坊间流传的不祥之人,更兼谋叛坐恶过,可你看朕,可曾有半分犹豫么?”

“那若先帝有明令,严禁梁女,嫁入天家呢?”如意见元齐刻意回避要点,并不满意他的答复,直接挑明了追问道。

“先帝虽有时行事,多为人议论,可我父皇又不是昏君,怎会有这样的明令?” 元齐僵着脸,若是换了旁的女子,自可以再恬不知耻地再哄一句,那朕就不做这天家的人了。

可面对如意,她太了解自己了,元齐还是说了实话:“这样的假设,未曾发生的情景,朕自己也不知会如何,也许各样的可能都是有的。”

“陛下从小熟读经史,何为德、何为仁、何为义,自是了然于心。”如意牵起嘴角,似笑非笑,似讥非讥:“陛下所以不愿违逆祖宗,并不是真心觉得祖宗的每件事做得都对;只是失了礼,怕朝堂议论、怕天下人诟病罢了。”

元齐默然,不做分辨,做一个循规蹈矩的天子,自己的一举一动,他没有办法无视旁人的议论。

“其实,妾也是一样的。”如意抽回手,垂下头,目光从他的身上收回到自己的裙裾,双手缠搅在一处,述出了真正的缘由:“妾是陛下的人,这没有什么好疑问的,妾也不后悔;可妾若为皇后,将来也是要列传的,到那时,不知国耻、无记家恨、罔顾忠良、委身仇逆,千秋万代,妾亦为天下所耻笑!”

元齐的面上血色尽失,这样的缘由他不从辩驳,自己做不到的事,又怎能苛求如意?半晌,方又开口,声音略带嘶哑,似是心有不甘:“可是令白,你决意这般,在这后宫里,又要如何自处!朕又怎么能忍心看着你,自己所爱之人,却没有名份呢?”

“妾如今这个尚宫,已是心满意足,能常伴陛下左右,又何须什么名份呢?”如意早已思虑妥当:“陛下岂不闻,狄戎的太后与中书令,亦是无名无份,却偶坐同食,共榻而眠,人前形影不离,俨若伉俪,天下无不羡之!”

“辟阳之幸,秽乱宫闱。”元齐拧了眉,摇头叹道:“狄戎番邦蛮夷,不识礼义、不知廉耻,是以有此乱状!中原千年礼邦,大魏正统上国,终究不可相提并论。”

“千年礼邦?妇人的名节自是最紧要的,臣子的忠贞却任人践踏。”如意冷笑一声,眼色凌厉,用手遥指案上的梁史:“而所谓正统上国?更就是那般修史的么!”

“历来修史,虽号以直笔为贵,亦是难免为尊者讳。” 元齐见她复又重提此事,只得尴尬地强作辩护:“譬如你父皇,这本《梁史记》竭尽赞美之辞,所谓神武雄略,一代英主,自是不假。”

“可其实,也是有所隐讳的。”元齐咽了口唾沫,告诉了这位梁帝的公主,一件令人诧异之事:“当年梁帝南征楚州,久攻不克,城破之日,尽戮城中百姓,上至耄耋老者,下至襁褓婴孩,无一幸免,如何叔达这般灭族之祸,又何止千万!”

“你胡说!”如意瞪圆了眼睛,不敢相信:“我父皇体恤民意,天下尽知,陛下你这分明就是蓄意诋毁。”

“朕所说是否属实,你自可以去打听。”事实如此,一问便知,元齐并不纠结她信不信,若要这么对比起来,宫变之时,何叔达一家遭难,也算不得十分惨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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