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鄙!”肖云乐吼出声来,恨恨地盯着她的背影。如果眼神是一把刀刃,皇后只怕已被它穿破身体,钉在门上。
出去了一个,殿内剩下二人,“凭什么,她以为她是谁,凭什么承认罪过还能如此嚣张?她就不怕遭天谴吗!”
“凭…后宫之中没有了太后只有皇后。凭她把害人的事都推给了旁人去做,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说了你别见怪,这是我们家的传统,我不想学到手里都难。还凭,就在你受苦受难,遭人陷害父皇不追究任何人的责任那一刻起,他的心里,已不再需要你了。”
“将来的某一日,他去寻个由头或者加罪在你身上,就能出兵你的母国,刀剑相向,开疆拓土。换言之,这份和平,他不想再维持下去了。”
因黎钰时的话实在过于中立且刻薄伤人,肖云乐开始不分敌友,倔强地将唇抿成了一条线,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天道有轮回,你们会遭报应的。”
报应啊命啊之类的,只要一天没发生在自己身上,黎钰时就逍遥自在地过一天。她信命,但她不服。与命相争,或是她死,或是改命。
起身,黎钰时向她走近几步,面对着她,压低声音道,“你还没输,想想怎么翻盘,也许你还有机会。”
疑窦丛生,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和迷茫,肖云乐的反应像是完全不理解黎钰时的意思。也是,黎钰时不多解释,她的话太言简意赅。
稍加补充,“想要翻盘就去找突破口,是什么害了你就从哪里突破。”
不再多言,回转身走出殿外,耐心对付过皇后的软刀子、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和加倍加量的洗脑。
黎钰时回了锦霞殿。
池中结了冰,黎钰时久久伫立在池边看着冰面和雪堆。
面色平静地站了小半个时辰,屈膝蹲下,拿了一块一端尖尖的石头在手里,黎钰时走到池塘边,挑了一块中意的地方,开始用力敲打着厚厚的冰面。
被敲打的地方出现白色冰渣,阿措挠着脑袋站在她身后。
第46章 行动 “今晚杀鱼。”
黎钰……
“今晚杀鱼。”
黎钰时在冰面上凿出了一个拳头大小的洞口, 手被冻得发红,阿措拦住她,蹲在冰面上攥住她的两只手, “小姐,这里没有鱼了。”
池子里的锦鲤珍贵,怕被冻死,那个雪天就都被捞起来养在殿里了。
被迫停下动作, “我想找找,也许会有呢。”
“小姐想找的是鱼吗?”
“…是鱼吗。”黎钰时扔掉石头站了起来,站得久又蹲得久,膝盖脆响,“晚些时候,把他叫来。”
“谁…”“顶替别人的那个人。”
吩咐膳房准备好鲤鱼, 黎钰时亲自下厨, 这次做给余添景。
纵使室外风刮如刀, 冰霜挂在树上, 锦霞殿内也是暖意盈盈。风铃声响动,桌上的菜色各不同,黎钰时与余添景面对面地坐着。
“你都知道了。”黎钰时问。
在皇宫里, 余添景最关心的就是肖云乐的事,其实不用问也能猜到, 但利益相关的事, 黎钰时不会多说。
他低头一应,“嗯。”
“等待时机,接下来什么都不要做。你能做到吗?”
“……”他目光坚定,却不说话。
黎钰时自己不说话别人拿她没有办法,她可没有那么好打发, “别忘了是谁找人救了你。”
眼神闪烁,一丝纠结,“救命之恩,没齿难忘。但是公主更重要。”
“即便如此,你能为她做什么。贸然行动,出一点差错,你会害了她。”当然,现在她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我要带公主离开。”肖云乐和亲梁朝之前余添景曾带她出逃一次。
如今,还是他,只有他。
沉吟片刻,黎钰时似乎在认真思考他的话的可行性,“…我帮你,等她身体恢复一些。依她现在的身体状况,不宜奔波。到了外面,还会有人找你们。以后的日子,有得逃。但在那之前,你得去办件事。从此你我之间,恩情两清。”
有牢靠的人助力自是求之不得,余添景毫不犹豫,问,“什么事?”
“杀人,”黎钰时透露一部分,“做好准备。”
待他点头,手向桌上的菜一伸,“都是我做的,尝尝。”
黎钰时做的送行饭,样式多、品相好,还有她很少摆上桌吃的鲤鱼。
约定好的日期已至。
年节当日夜里,因国丧仍在继续,天子携诸位大臣等人在东城门与民同乐这一活动取消。依礼制改为皇帝向各朝臣官员府中赐菜,派遣宫中内侍送达。
宫中则设素斋宴庆贺,仅皇帝皇后和一众宫妃及皇子公主列席当中。
出发前,余添景问黎钰时,“杀谁?”
“这个人,”黎钰时自桌案上拿出一张青年男人的画像,展开,让余添景细细看过,卷起投向殿内燃烧的炭火之中。
亲眼看着它焚毁殆尽,没了踪迹,才面色平静地提起他,仅仅是因为他马上就会死了,
“他叫黎裕华,丞相之子。梁朝将才济济,他在其中,却是个混吃等死的废物。自己有一座御赐的府邸。今夜,家人欢聚一堂,他拜别丞相后会带家眷回到府中接御赐菜品。”
还有一点,有妻却无子嗣。
长相、人名、职业、行动轨迹,余添景记下了也听清楚了,但是有一点很让他惊讶,“太子妃,你是说…他是你的哥哥。你们是亲人?”
哥哥。
亲人…
什么样的哥哥会找特意去找知情人,在她口中得知自己的两个妹妹和自己都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时候,把守院子的下人支走,跑来吴意珏的房间里,欲行不轨之事。
当时的吴意珏也不过十四岁而已。
“哎,我听他们说你不是我亲妹妹。是那个舞姬自己肚子里有货,从外面带回来的。真脏,你们母女三个都脏。”黎裕华边说边贱兮兮地笑。
“……”压下怒火,吴意珏不理会他。
黎裕华反手关门,“你还不理我。是不是大哥大嫂几天没替爹爹教训你,把你惯得有脾气了。你看二哥我多好,从来不舍得打你。哎呀,一仔细看还真是,怪不得我老是觉得你和我爹长得一点都不像。”
稍稍戒备,黎钰时自桌边木凳上站了起来,“请你出去。”
他找了个凳子,嫌弃地用袖子擦了又擦,坐下,“这是我家,你让我出去我就出去啊。”
“那你待着,我走。”吴意珏躲开他,去开门。
她把门栓拉得飞快,彼时黎裕华体力武力皆胜过她许多,把门一拍,面前刚露出来的一条门缝又合上了。
周围没有人了,黎裕华觉得好笑,非常好笑,“走?我都来找你了,你还想走?”
默不作声,吴意珏继续用力拉门。实在不敌,吴意珏看准时机,飞奔过去,想跳窗户。
黎裕华果真是抱了自己来就不会让吴意珏逃走的决心,看她去桌边爬窗户,速度还挺快,马上就要跳出去了。
迅疾地出手扯住了她的一只脚的脚踝,像拉物件儿一样把她拉回来,不管不顾地向地上拖拽,“脏归脏,还是好看的、好看的。我喜欢。谁看都会喜欢,是我的、我的了。”
头磕在窗沿上,再磕在桌角,最后蹭在地上,吴意珏仍在挣扎,双手不停地去够身边的东西,书本掉落,桌腿被扯动,指甲死死地扣在地上,“你放开我!”
“哎,你说你娘是被我爹从外面的青楼买回来跳舞的,你应该也会吧,给爷跳一个哈哈哈哈…”
是你自找的!
吴意珏不再挣扎,任他动作,他用准备好的绳子捆缚住了吴意珏的双手。被他撕烂身上的衣服,头深埋在颈项间吮吸的时候,用在前辈们身上学到的技巧快速挣开绳子,慢慢摸到手边的烛台,狠狠地砸在了他的后颈处。
一下还不够,是四下五下……十下十一下,砸到他趴在那张两个人平躺都睡不下的床上不会动。
头痛欲裂,她仍然忍住了动手杀人的冲动,这里没有人会为她撑腰,也没有人会因她的遭遇来帮她出头。
打死了他,黎猷川的亲儿子,她会被他们给打死还不止。
姐姐也帮不了她。
为了将来,为了活着逃出那个院子,没把他当场打死,而让他蝇营狗苟活到了现在。
实在是仁至义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