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给自己安排了这么大的场面，结果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钰儿，小钰儿啊，越儿呢，我的越儿他在哪儿呢？”
院内顿时跪倒一群，乌乌泱泱。
“叩见陛下。”“太后万安。”“叩见陛下！”“太后万安！”“叩见陛下…”
……
皇帝仍扶着太后，人却是气势威严，“都起来吧。”
其他人先后叩谢，不敢立时站起来。
却见太后由皇帝搀扶，直直走到黎钰时身前，太后弯下腰将她自地上扶起，看见她中衣上的暗色血迹，一下不敢再大力碰她身上任何一处，生怕自己碰到她的伤口，碰疼了她。
她心疼地摸着黎钰时哭花了的脸，摩挲她脸上早已干涸的血手印，
“小钰儿伤到哪里了，疼不疼…有没有吓到啊？不要怕，祖母在呢，祖母在呢，啊。”她说着，颤巍巍地抬手，要人把准备好的干净衣物拿过来。
太后宫里的大宫女向来机灵会办事，随太后出宫前便带好了几套男子和女子的崭新外衣，这便将女子的外衣捧在手中递向黎钰时。
知了这时也不干站着了，接过外衣给黎钰时披在身上。黎钰时交代过，众多人前，她老老实实地闭嘴站着就是了，万不能开口。
“皇祖母。”黎钰时哽咽不止，忍着泪，“钰儿…没事了，钰儿不怕，殿外他还在里面。殿下他…钰儿担心殿下。钰儿只恨自己没有亲眼看到刺客，因母亲忌日便和殿下分开，没能为殿下挡下刀剑，钰儿只恨自己…”
太后心疼不已，摩挲着她的脸，竟是要掉下来泪来，“闹出了这么大的乱子，今日可是我们小钰儿的生辰啊…”
皇帝看着黎钰时，眼底情绪不明，倏然厉声发问，
“丞相何在？！”
“陛下。”黎猷川上前一步，强作镇定，利落地拱手一跪。
方才的间隙，黎猷川一面在思考怀疑这个自己早就已经安排好的刺客如何竟背离了原本的计划，身负重伤却极力躲避追捕。
他只需要稍作演戏，再装作不敌被府兵们抓住，再被带来这里，当面对质，在皇帝与一众皇族面前被黎钰时指认出来，指认他是乐妃派来的人。
可是这个刺客却一反常态地不顾自己对他的威胁，不顾还被自己握在手中的族人性命，统统都不顾地逃掉了，反过来阴了他一手？
还是有人，在他背后做了手脚？将人给半路带走了。
那会是谁呢？
与他对立者现今不止一派，莲妃与太子，乐妃。难道，这其中有人将他白日里所讲的计划尽数窃听了去么。
还是，黎钰时，会是她吗？虽说黎猷川并未将计划的细节之处尽皆讲给她。譬如，黎猷川还给檀越下了药。可她是知道最多的人。
但是，
眼线遍布她身边，她如何能做得了背叛一事？她从小到大就被自己关在院子里，外人决不能见，是个曾经一度连话都不会说的傻子。
除了自己，她没人可以依傍。她最是不可能，必不可能。不可能是她，不需要怀疑；
他一面又在想，该怎么才能让黎钰时知道，计划已经崩盘了，她不必再演得这么凄凄惨惨。
各种怀疑和想法纷至沓来。
他姿态却未有怠慢，“臣在。”
太后腿脚不好，不能久立，由黎钰时搀扶着走至一边石凳上坐下。
其他人也是早已十分默契地让出了一片空地。
皇帝面色不豫，垂眸俯视跪在地上的黎猷川，负手道，“怎么回事？”
太子在丞相府遇刺。
皇帝动怒。丞相遭殃。皇后不敢帮。太子妃不会帮。太后不知道会不会帮。
第20章 翌日 果真是，一出好……
果真是，一出好戏。
“我说，你出手把他打晕，你倒是背着他啊。我这一把老骨头了，禁不起折腾。哎呦哎呦，我的这个老腰喂。”
王老五扛着一个血腥气浓重的人——本次丞相安排的刺杀行动的关键人物，将他向肩上托了托，脚步如飞地在屋顶上腾挪着，如是道。
“行了，还转什么手啊。”瞿清池抽空回头看着身后，人声呼喝，火光渐次闪动，
“人有点多。三个人目标太大。一起走，可能很快就会被追上。你先走，我来引开他们，咱俩分开。”
回头看见瞿清池转身停下，王老五眉心微皱，瞿清池身上没带着这个累赘，引开注意此等危险之事他便一手揽下，他连拒绝都不能。
脚步不停，王老五头也不回地留下一句，
“回去等你。早点回来。”
并未做任何回应，瞿清池腾跃闪身，直直掠上另一处房顶。人群渐近，待有人发现他后，再闪身飞下。
“快！我看到了！人在那儿！追！”
“丞相大人说了，抓到刺客者！重重有赏！”
“千万别让他跑了！”
——
翌日，天高云淡。
京都城内一夜轰动，舆论哗然，
“听说了吗？昨日午夜时分，有人行刺太子，好像差点给捅死！那刺客在众目睽睽之下逃掉了。到现在太子都还没醒呢。”
“啧啧啧，怎么说也是丞相大意了，太子殿下才来他这府里一晚，便遭了毒手。”
“难道不是太子废物一个，一个大男人，连个刺客都搞不定？怎么还动辄怪到别人身上去。要是我，敢伤老子，老子肯定打得他满地找牙！”
“…你可真敢说。”
“依我看，是不是丞相监守自盗，暗中派来的刺客还不一定。不是有人说，他与三皇子檀麒私下里走得也挺近的么。皇后又是他妹妹，你们说会不会…”
“什么跟什么啊。你当他是傻的不成，在自家府中行刺太子殿下。”
“……”
“封城了，怎么办？”王老五抚着下巴上的胡茬，颇有些发愁地看着死鱼一样躺在地上的刺客和地上的斑斑血迹。
瞿清池与他并肩而立，“凉拌，炝拌。”
“那怎么行，我还想出趟远门呢。”王老五脸垮了垮，“你听我给你说啊，没这个事之前，后半个月该干什么我都打算好了，先去秀林找老大吃顿饭，再去找二哥。这下可好，出不了城，饭也吃不成，酒也喝不上，全都泡汤了。”
自家地上躺着个被全城通缉的人，随时都有被抓包掉脑袋的危险，他想去吃饭喝酒。
瞿清池眼珠慢到了零点五倍速转过去看他，幽幽道，“你现在担心这个？”
“有你在，还能出什么大事。”王老五满不在乎地道。
是了，凭一人之力，成功将那批追兵绕得晕头装向。后将他们尽数甩开，安然无恙地回到奉仙楼。要是没点本事，如何在京都城里混得风生水起。
“兹事体大，把他留在这里也不是长久之计。”瞿清池屈膝蹲下，探了探刺客的鼻息，有气儿，还活着，
“既然要走…刚好我有批货要运出去。而且，我也有很长时间没去看看大哥了，一起去吧。还能避避风头。”
王老五嘿嘿一笑，大力拍了拍瞿清池的肩背，“我就知道你小子肯定有办法。”
但是的但是，直到入了夜，暗夜无月之际，手握兵器，身穿城中将士的衣服，跟瞿清池一起混在一群将士中间，在城门例行巡查的时候。
王老五怎么也没能想到，原来这个刺客就是——“那批货”。
不同于先前的毂国来使被杀一事，这次出事的是朝中太子，完全不是一码事。
黎钰时已事先给瞿清池提了个醒。
城中一定会有一场彻彻底底的大搜查，黎猷川也会派人不要命似得找这个刺客，一直躲藏在城里迟早会被发现。
最稳妥的办法既是尽快出城。
为捉拿刺客，宫里也定会连夜下旨封城。
平头百姓、商绅氏族自然不可能出得去。
但是闻氏将军世家负有京都护卫之责，封城搜查一直都是他们手下的将士在办。
瞿清池晨起便托混迹官场的得力手下借口自己有几个兄弟是外乡人，家中突发噩耗，耽搁不得，今日须得马上出城，花大把大把的银两去借闻氏手下将士的身份。
财迷心窍，“利”上往来。
好在一切都很顺利。
重金借来他们的所属队伍和姓名，瞿清池与王老五借此将晕死过去的人带在身边出了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