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会上的酒度数都不高, 也不知道是喝了多少才醉成这副样子。
“啊, 兄弟, 没想到真的来了啊。”唐郢择打了个酒嗝, 醉了也不敢造次,没敢坐副驾座, 摇摇晃晃地坐上贺凭睢的车后座。
贺凭睢瞥了他一眼,啧了一声,掉头回酒店。
唐郢择小声地嘟嘟囔囔, 听不清在说什么。
直到快到酒店的时候,他的声音才大了些:“你知道的吧,秋玥那丫头从小就厉害。要不是我爸误会他们家, 嗝!他们家就不会那样,她也不至于……不至于那么小就一个人生活。”
贺凭睢皱起眉:“这些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不也一直帮她么。”
“那不一样啊……”
他说着说着,突然耍起酒疯,非要贺凭睢在酒店门口停车,他要从正门进去。
贺凭睢努力忍住把发小扔下去的冲动,扶着他进去。
“嗝,够兄弟,没想到你还愿意分我一间房。”唐郢择拽住贺凭睢的手臂,才勉强不滑在地上,饶是这样还要伸手比划,“秋玥一个人出去的时候,就那么小一个……”
电梯门打开,贺凭睢把人拎进去。在电梯门就要完全关上的那一刻,贺凭睢往外看了一眼。
孟听鹤站在对面,抿着唇遥遥地看过来,眼神平静得让人心悸。
……
——
孟听鹤看着对面的电梯缓缓合上,转身按了电梯门的开关。冰凉的触感让他蜷了一下指尖。
他回过神,惊觉自己似乎是第一次出现这种情绪。
很陌生,也很不舒服。
理智重新回笼,孟听鹤也品出一点不对劲——被扶着的那个人
稍微收拾了一下心情,孟听鹤走到顶楼的套房,敲开了门。
偌大的客厅里,靳俪刚刚不带喘地训了弟弟十分钟,靳梁蔫头耷脑地坐在沙发上不敢吱声。
靳俪看到孟听鹤,露出浅浅的笑容:“小鹤,你怎么过来了。”
靳家姐弟差了十二岁,靳俪在他们几个面前一直都是大姐头形象。其中,靳俪尤其喜欢漂亮听话的孟听鹤,尤其嫌弃一天到晚到处浪和闯祸的亲弟弟。
“嗯,俪姐。”孟听鹤看着这个成熟稳重但对他笑得很温柔的靳家大姐,“别生气了,对身体不好。”
看到孟听鹤过来了,靳俪也懒得继续训弟弟,没好气地对靳梁说:“听听听听,你怎么就不能懂事一点。算了,给我写一份三千字检讨,明天交给我。”
原本以为可以逃过三小时连续训斥的靳梁瞪大眼睛,大声发出质疑:“姐???我二十五了!!”写什么检讨啊!要是被那几个发小知道了不得被笑死!
靳俪瞪了他一眼:“五千。”
靳梁含泪闭嘴。
这日子是过不下去了。
孟听鹤看着这个事情走向,有点想笑。
靳家的产业几乎都由靳俪在打理,她接了个电话,再度骂了弟弟两句,就踩着高跟鞋去处理突发的事情了。
靳梁凄凄惨惨地抽噎:“崽,我好苦啊——”
孟听鹤冷漠道:“自己写。”
还没开始暗示就遭到拒绝,靳梁仰天长叹,吟了一首狗屁不通的打油诗。
孟听鹤:“……”
他没理还在抽风状态的发小,划开了手机。
刚才遥遥看到个背影的某位贺姓人士给他发了几条信息。
-听鹤,你现在在哪里。
-我有话和你说。
-可以吗。
靳梁伤春悲秋了一首诗的时间,重新振作起来:“崽,去浪吗?”
孟听鹤盯着那几条信息,没说话,过了好一会才回他。
-没走。
“崽!你在和谁聊天!为什么不理我!”
孟听鹤把试图趴着他肩膀在他耳边大声嚷嚷的靳梁扒开,拒绝道:“没空,你自己玩去吧。”
接连被冷酷对待的靳梁失魂落魄:“你去干啥啊。”
“找人。”
……
——
接近顶层的总统套房内。
贺凭睢把唐郢择塞进次卧,顺便叫了一碗醒酒汤。
到了安静的环境下,唐郢择停止了一切哔哔,沉默地坐在床沿。他愣了好一会,才说:“谢了啊兄弟,我睡一会吧。”
醒酒汤送上来得很快,贺凭睢示意侍者把碗放在床头,跟发小说:“那你自己待着吧。”说完就干脆地走出次卧。
身后静了几秒,门锁被咔哒落下,随即传来重物扑在床上的声音。
贺凭睢知道发小的性子,倒不担心他会做什么傻事,很放心地给他腾了个安静的环境。
真正让他担心的是孟听鹤。
虽说对方一贯平静,但贺凭睢还是对自己的人身安全和追妻道路发展产生了深深的忧虑。
再一想对方大晚上来酒店……贺总心急如焚,立刻发信息给孟听鹤。
还好对方还没走。
……
贺凭睢订的套房就在楼下一层。两端的电梯恰好都在一楼,孟听鹤干脆走楼梯到了贺凭睢所在的楼层。
推开安全通道的门,孟听鹤就见贺凭睢在套房门口来回渡步。
望见走出来的人影,贺凭睢大步走过去,又堪堪刹车,停在孟听鹤几步远,小心翼翼地喊:“听鹤。”
孟听鹤轻轻点头,没出声。
“那……先进去再说?”贺总低眉顺眼地询问。
孟听鹤可有可无地跟着他走进套房。
次卧的房门紧闭,显然是有人在里面。
孟听鹤挑了挑眉,看向贺凭睢。
贺凭睢把人带到会客厅。他看着面前安静不闹腾甚至态度平和等他解释的孟听鹤,倒宁愿他说点什么。
贺凭睢组织着语音准备开口,被他放在桌上的手机却突然响铃。
铃声是一段琵琶声,调子轻快舒缓,但音质一般,还有些许杂音,听得出是一段录音。
原本古井无波的孟听鹤猛地抬头,说了见贺凭睢之后的第一句话:“春渡?”
铃声继续响着,贺凭睢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没有接,直到对方挂断。
会客厅里一片安静。
关于铃声的事,贺凭睢几次想和孟听鹤说都被打断了。先前是想正式一点告诉和道谢,后来每次独处的时候他都被迷的七荤八素的,完全忘了这回事。
这件事也就愣是拖到了现在,但没想到还是以这种方式让孟听鹤知道了。
好像每次都那么仓促和不合时宜,却又好像恰到好处。
贺凭睢放下今晚的解释,轻笑一声,缓缓说出很久之前就想说的话:“之前我和你说过,谢谢你,还有对不起。”
两人隔着茶几相对而坐。孟听鹤蹙着眉回忆那段时间遇到的人:“你……是那个喊我……”
贺凭睢眼前又浮现出那个气鼓鼓的小朋友,笑意深了一些:“嗯,当时我认错了,喊你小妹妹,对不起。”
骤然收到迟到五年的道歉,孟听鹤有些恍惚。
他记得,五年前的那天,天气着实一般,他一整天都缩在屋子里练他新谱的曲子。
那首曲子叫春渡,也就是五年后那次元旦晚会的那首曲子的原版本。
那天他是在弹完一段停下来调弦的时候被人喊的小妹妹。少年孟听鹤被气得懒得看那个人,只是纠正了一下对方的认知错误。
再加上五年前贺凭睢的声音和现在相比还有些青涩,孟听鹤也没往这个方向想。
难怪晚会表演结束之后贺凭睢对他的态度那么奇怪……原来他们早就认识啊。
“那时候你说了一句话就不理我了,然后重新开始弹。”贺凭睢也回忆着那天,描述道,“我不敢再打扰你,不过录了一小段,抱歉,当时没有和你说。”
孟听鹤双手撑在沙发边缘上,迟缓地说:“啊,没关系。但是为什么。”
贺凭睢笑了笑,第一次和人说起关于母亲和失眠的事:“那时候我妈她刚走,我的状态……不怎么好。你的曲子能让我感觉很舒服。”
在完全沉浸在其中的时候,贺凭睢几乎有种被治愈的感觉。
“我循环播放了一段时间,后来干脆当成铃声了。”贺凭睢拿起茶几上的手机轻轻晃了晃,郑重其事地说,“所以,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