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母一边说话,一边示意司机开车。
抬头看一眼窗外,路边的灯光越来越亮,也就意味着她要再次跌入黑暗。
漆夏谈不上开心,也谈不上伤感,总觉得这才是她该有的人生——
烂泥一滩,无可救药。
“夏夏,你爸这两天在国外谈一个大单子,他说了等你回来就帮你办个宴会,到时候把傅家的人也请来,你知不知道……”
“我累了,让我睡一会儿。”漆夏闷闷出声,将鸭舌帽向下挪了一下盖住了整张脸。
漆母回头看了一下,“行,那你先睡,李开,你车速慢一点,不着急回去。”
“是,夫人。”
漆夏是真的很累,也是真的逼着自己睡了一觉。
梦里,这三年来的光景犹如走马观花,一幕又一幕重现,让她陷入了一个死循环。
在她即将醒来的那一刻,什么东西坠落在她的脸颊,她想要抬手却抬不起来,想睁眼也睁不开,任由那东西在她的脸颊上作祟。
她整个人像是一条即将坠亡的鲸鱼,在即将接近海平面的时候瞬间失去了平衡,而她唯一的结局就是鲸落。
好想就这样一直睡下去……
“夏夏……夏夏……”
是谁在喊她的名字,这个声音从陌生到熟悉,在神思恢复的瞬间,她睁开了眼睛。
视野内出现了漆母浓妆艳抹的脸,她依旧坐在车前座,回头看着她,目光中带有审视。
漆夏做了一个深呼吸,看着掉落在自己脚边的鸭舌帽,弯腰捡了起来。
“拍戏那么辛苦,以后就不要拍了,你看看你,稍微睡一会儿都能睡得这么死,等你嫁到傅家就不用这么累了。”
漆母自顾自地说着,僵硬的五官各自牵动,连笑容都变得虚假,“明天妈妈就安排你和傅少爷见面,这次你可要争气些。”
提到傅孟冬,漆夏终于彻底清醒,将嘴巴的那些话一丝丝吞下,然后化作一个深呼吸。
她偏过头,车窗里忽然多了一张陌生的人脸,心头微惊。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竟然连自己都不认识了。
漆夏抬手摸了一把脸,泪痕挂在脸颊上有些微微的黏腻,她使劲蹭了两下,蹭不掉就也不管了。
反正已经差到不能再差了。
车子停靠在了漆家门外,只不过不是从前熟悉的地址。
她从车上下来,放眼望去,只见眼前的房子又大了一倍。
看来这两年漆家靠着傅家赚了不少钱。
她没有心情去管这些,只想找个自己的空间待着。
漆母倒是没有纠缠她,给她安排好房间就离开了。
漆夏躺在松软的公主床上,看着布置得如同宫殿一般的偌大房间,只觉得自己还活在那不切实际的梦里。
她拉上窗帘,关上了灯,试图让自己处于无尽的黑暗。
可就在这个时候,枕边的手机忽然亮了一下。
她没有管。
又亮了一下,她才将视线转移。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姑娘,您的包落在这边了,先生说让你给个地址,他找人给你送过去。”
漆夏想来,这应该是唐姨的号码。
她想了想,还是把地址发了过去。
那包里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其实要不要无所谓,只不过也许这是她和傅庭燃之间最后的交集了。
这天晚上,漆夏一夜没睡,在天快了亮的时候终于撑不住了,合上了眼皮。
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了,她从床上起来,反应了好久才回神,宛如一个机器去洗漱。
连衣服都没有换就下了楼,楼下有两个佣人在打扫,看到她下来都低了一下头,“小姐。”
她没回应,只问道:“家里人呢?”
“小姐是问夫人和大少爷吗?他们去公司了,小姐要不要吃点什么,我让厨房准备。”
漆夏拒绝,“不用,我出去吃。”
她刚想回楼上换衣服,就听见楼下的人开口,“小姐,傅少爷马上就要来了,夫人交代了让你帮忙接待一下。”
漆夏的目光骤然变冷,顿了一下才开口,“知道了。”
她拾级而上,每一步都走得很艰难。
果然,她还是做不到。
傅孟冬来得刚刚好,漆夏换好了衣服从楼梯上下来他就来了。
她停在最后一级台阶上,门口的人朝她这边看了过来,清冷的目光中藏匿着什么心事。
一秒钟后,来人开口,“好久不见。”
漆夏的手攥紧,依旧没有挪动步子,和三年前一样,心里升起一股恶寒。
她很清楚,那是本能,出于对傅孟冬的惧怕。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两个月就要生宝宝了,我尽量在这个月完结。
☆、chapter 19
第十九章
保姆殷勤地走到傅孟冬的面前,小脸红扑扑,“傅少爷,快进来吧,我们小姐一直在等您呢。”
漆夏横了一眼那个保姆,心里默默记了她一笔。
她从楼上走下来,傅孟冬已经坐到了沙发上,将外面的黑色大衣脱掉搭在了沙发边,随后朝漆夏这边看了过来。
“抱歉,让你久等了。”
真不要脸。
漆夏皮笑肉不笑,站在楼梯下,冷淡开口,“傅先生来得真是不巧,我要出门。”
“去哪里?”
没有等漆夏开口,刚刚那个保姆就接着说,“我们小姐还没有吃午饭呢,不然傅少爷带着她一起出去吃一点吧。”
“不用,”漆夏直接拒绝,“不用麻烦了,傅先生就待在这边吧,你们好好照顾傅先生,我自己出去吃。”
说完,她准备出门,傅孟冬却忽然起身,“一起吧。”
“抱歉,我怕被记者拍到误会。”
说完,漆夏也不等傅孟冬说话,就赶紧离开了,像是小鸡撞到老鹰一样。
一想到要和这样的男人过一辈子她的心里面就产生一股恶寒。
她人刚走出去,就撞上了一道人墙,抬起头对上一双阴鸷双眸。
“去哪?”漆越问。
她没应声,身后传来死沉的脚步。
“我准备带漆夏去吃饭,要一起吗?”傅孟冬已经将大衣重新穿好,他的骨相透露出一股阴冷来,再怎么柔和的配色穿在他身上都显得有些违和。
“我就不去当电灯泡了,”漆越深看了一样漆夏,似乎有话要说。
漆夏捏着挎包的背带,指甲在上面掐出了一道不浅的痕迹,“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她提步踏出家门,生怕身后的人叫住自己。
傅孟冬跟在她的身后,也不着急上前追上她的步子,慢悠悠地走着。
漆夏总觉得背后凉嗖嗖的,这种感觉从三年前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就有了。
傅孟冬于她而言是未知的危险,她也无法说服自己和这样的人交往。
走出大门,门口停着一辆路虎,想来是傅孟冬开来的。
她没有往前走,而是做了个深呼吸,将压迫在心口窝的浊气吐出,然后才回身。
“傅先生,我有一件事情想和你说,我……”
“你就不想知道傅庭燃为什么要拘你于千里之外吗?”傅孟冬挑眉,漆黑的双眸紧紧盯着漆夏。
她心中波动了一下。
不得不承认,傅孟冬是个谈判的高手,也深知她的软肋。
她明知道前方有陷阱,可还是禁不住想往里面跳。
“你要做什么?”漆夏问。
傅孟冬敛眉,绕过漆夏将前车门打开,侧身看她,“不做什么,只是想请你吃个饭,顺便聊聊你感兴趣的话题,另外,你来开车吧,我有些事情要处理。”
漆夏知道她没有拒绝的理由。
车内,漆夏一直绷紧了神经,不敢有丝毫放松。
她微微掀眸,看了一眼车后座的傅孟冬。
他拿着手机,似乎在和什么人对话,而且看样子有些热火朝天,时不时地以手抵唇,唇齿间溢出一丝不合时宜的笑意。
这种凭空而来的不和谐感,让漆夏只觉得自己所处的空间有些窒闷。
她不由得加快了车速,眼神打量着车窗外,试图找一个合适的地方吃饭。
从杀青宴那天开始,方榕华说给她七天的时间休息,然后就开始了放养模式,从前跟着林蒙可没有这待遇,就连吃饭睡觉的时间那都是硬生生挤出来的。
她对于幕城的美食记忆还停留在十八岁之前,榕华巷子里那些能数得上名字的她是这辈子都无法忘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