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梁千翊和父亲两人之间宾主尽欢的样子,似乎并未提到自己亲事上面去,江楚儿有些后悔刚才的莽撞,自古以来,女子成亲,都是父母之言媒妁之命,没有自己做主的份,方才她擅闯进来,就是不该,若非情急,父亲会客,绝不能乱闯,好在江父宽厚,并不责怪楚儿。
楚儿心中忐忑,怕自己刚才那一番话,泄露了自己的心事。
“既无他事,女儿先退下。”江楚儿凝神屏气,收敛好心神,装作无事般向江尚书行了一个礼。
江尚书一脸慈爱地应允。
江楚儿踏出正厅门外,翠缕在外面早就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见她家小姐出来了,忙迎了上来。
“小姐,到底怎么回事?我怎么方才有听人说,来的人是晋王殿下,若真是晋王来求亲,那可不就是正好的事吗?”
江楚儿伸手拧了一下翠缕的脸蛋子,连气带笑道:“你啊你,这张嘴,小声点儿,别让人听到了,笑话我急着嫁人呢。”
“还有,刚才那婆子,到底是哪里听来的胡话,根本就没有要给我定亲这一说,怎么以讹传讹,让我闹出这么大的笑话来。”江楚儿双手叉腰,实在有些气不过,方才在梁千翊面前,可算是丢脸丢大发了,若他以为自己是为了他非他不嫁,所以急不可耐闯进去跟父亲那一番表白,那自己以后还有什么颜面面对他。
江楚儿气恼地挠头,翠缕不明就里。
“小姐,那咱们还要不要回房去取荷包,趁着晋王还在,当面呈给他岂不省事了。”翠缕提议起来。
“不取,还取什么取!”江楚儿气鼓鼓的,她转身就往回走,一个措手不及,竟然撞到一个来人的怀里。
那人身影高大,江楚儿只闻见一丝若有若无的龙涎香味,她心中一凛,不及抬头,视线里出现一双雪白的金边靴。
江楚儿举目一看,那双勾人的桃花眼里,是淡漠又带有戏谑的眼神,梁千翊居高临下看着自己,无形中有一种掌控一切的气场,让江楚儿想逃也逃不掉。
“晋王殿下——,”翠缕见状,知道自己是多余的,扯了个谎便要走,“翠缕想起一事未做,我先去别处候着,小姐跟殿下说完话,喊我一声我便过来。”
江楚儿跺脚顿足,直呼着翠缕,翠缕充耳不闻,一径离开。
梁千翊淡然的神情纹丝未动,他微微抬眉道:“既然不愿意嫁去金陵,又熟悉京城的饮食风物,算来算去,你嫁入晋王府最为合适。”
江楚儿回头过来,不敢抬头去看梁千翊的眼睛,她红着脸低头嗫嚅道:“休要胡说,堂堂一字并肩王,作弄人,那清欢煲,是哪个说谎话的厨子替你做的?”
话音未完,江楚儿只觉的手臂突然被人拉住,一个不大不小的力道一牵,重心不稳,自己的身子向前方倒过去,倒入一个胸膛结实的怀里。
江楚儿被龙涎香的味道紧紧包裹住,她呼吸急促了半分,只觉得自己心跳加快,“咚咚”直跳,她深呼吸一口气,生怕自己的心神不定被梁千翊看穿,她试着挣扎出来,没想到梁千翊困住自己的胳膊似铁臂一般。
梁千翊的唇凑近江楚儿的耳边,他嘴唇翕动,声音低沉。
“嫁给我,以后你想吃什么菜,我叫人做给你吃,你若不让我做的事,我便不做就是。”
那气息撩动着江楚儿的耳垂和脖颈,一阵酥麻从耳边蔓延开来,江楚儿只觉得浑身酥软无力,有些站不稳了。
梁千翊今日突然如此温柔缱绻,不似往日那般霸道不讲理,这般模样,江楚儿还是第一次见到,江楚儿头晕晕乎乎,被刚才梁千翊的那几句话撩拨的心猿意马,梁千翊来这一手,倒让她有些消受不起。
好在远处几个府里的小厮一闪而过,他们个个手里提着一柄红灯笼,脚步匆匆,似乎是要赶去后院布置除夕的爆竹,并没人注意到这边春光旖旎的一幕。
江楚儿心中又惊又怕,用力把梁千翊一推,这次梁千翊并不再坚持,他顺势松开了手,脸上是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
只见楚儿一脸娇羞,鬓角带的那一朵玉兰花簪子在刚才那一阵推搡中微微歪了些,鬓发也有些凌乱,脸带春色,十分可爱,梁千翊直勾勾地盯着江楚儿,江楚儿受不了他这副大胆的眼神,她捏起拳头,狠狠地捶在梁千翊的胸膛上,须臾,似乎又觉得大庭广众之下,这样动作甚是不妥。
“荒唐至极。”
江楚儿丢下这句话,扭身便跑开了。
留下梁千翊在原地,梁千翊望着江楚儿离开的背影,唇角微微勾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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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仪殿里,皇后婉媛缓缓掀开面前的景泰蓝茶碗,茶烟袅袅之中,她的胞妹婉玉正坐在对面,手中持一把明黄色的彩线,依着最新的样式打着络子。
“络子打好后,妹妹想送给谁?”婉媛似有意无意般问了一句。
婉玉抬起头来,圆溜溜的眼睛里都是天真清澈,她刚刚及笄,声音娇软,撒娇般答道:“姐姐让我送谁,我便送谁。”
婉媛笑了出来,她这妹妹从小养在深宅大院之中,爹娘百般娇宠,从未让她受过半点委屈,长得姿容秀美,性子又极和顺,还尚未许配人家,她冷眼旁观,满朝文武才俊,若论才华相貌人品,无人能出晋王梁千翊其右,她有心撮合二人。
“妹妹早晚要嫁人的,嫁了人,妹妹打的络子,就专属妹夫一人。”婉媛意味深长笑道。
婉玉赧然一笑,只装作忙着编织手里的络子,并不答话。
“启禀娘娘,皇上退朝,此刻回了月华殿里。”守在门前的宫女进来低声道。
婉媛略点头,她要起身,身旁的宫女忙躬身过来扶她。
“姐姐要去月华殿?”对面的婉玉抬起头来。
“我去去就回,你且在这里玩一会子,若闲的发闷,让珏茗她们带你去御花园里走走。”婉媛慈爱地看着她这个唯一的胞妹。
“姐姐放心去罢,妹妹自便即可。”婉玉很是懂事乖巧,婉媛欣慰地点头,她从凤仪殿里出来,绕过东边的御花园,再过几个偏殿,就到了月华殿。
“皇上上朝辛苦,臣妾特地让御膳房做了龙眼莲子养心汤,皇上用上一点。”婉媛踏入月华殿,皇上齐蕴坐在塌上,他刚刚下朝,废帝齐寅给他留下一个烂摊子,大蕲眼下朝政未稳,他日日呕心沥血忙于朝政,有些力不从心,好在有晋王一直私下辅佐,为他分担了不少忧患。
“皇后费心了。”齐蕴端起宫女送上来的养心汤,掀开白玉碗盖,他似想起一事,放下手中的白玉碗,冲婉媛道:“今日晋王亲自向朕求娶一人,朕当下便准了,是时候给晋王筹备大婚了。”
齐蕴这话一说,婉媛吃了一惊。
“所娶何人?”婉媛脱口而出,毕竟她方才兴兴头头地过来,实则就是为了她胞妹的婚事。
“江源江尚书之女。”齐蕴脸上露出满意的神情,似乎很是赞成这桩婚事。
江源乃一介忠臣,先前齐寅在位之时,朝纲不正,不少贪官佞臣把大蕲搞得乌烟瘴气,唯有江尚书,率一众先帝遗留下的老臣,直言劝谏,不肯同流合污,齐寅渐渐也不待见他们,找了个蹩脚荒唐罪名,就把江源下了狱,如今,齐蕴登基后,重审冤案错案,江尚书官复原职,对这一众被齐寅残害过的重臣良将,齐蕴是敬重有加,江尚书德高望重,其女必有其遗风,晋王主动求娶,新帝齐蕴又怎么不应允。
“没想到,晋王性子向来深沉难测,不知何时,怎会自己就看中了江家姑娘。”齐蕴笑道,“难怪上回在静幽寺里,他跳脚就要走,现在想来,应该就是为了那江姑娘了。”
☆、晋王妃
“果真如此?”婉媛心里一块石头落地,她原来一直担心晋王相看中了废帝旧部之女,如今大蕲的江山,可以说是晋王亲自为他们打下来的,现下晋王又如同齐蕴的左膀右臂,皇上倚重他,晋王的分量,她自然清楚,晋王若真看中了哪家女子,她和皇上,都难以说出一个不字。
不过幸好晋王心仪的是忠臣之女,江家门风清正,她一直有所耳闻。
“不过就是可惜了——”婉媛想起她的胞妹。
“可惜什么?”齐蕴听到这话,不解道:“莫非皇后不赞成这桩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