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浩,傻愣着干什么,赶紧过来帮忙!”赖姐大喊。
周浩迅速把带来的东西扔在脚下,三两步跑过去帮赖姐把方从筠按在床上,用软布固定手脚。
娴熟动作一看就不是第一次。
江觅无力地躺在地上,偏着头,灰败眼神里一片萧索。
周浩一个外人都这么熟悉这幅场景,程青然呢,她是不是已经习以为常了?
亲自把自己是母亲关起来,亲手绑住她。
做这些事的时候,程青然绝不会笑着,可她怎么也不哭……
不久,方从筠在镇定剂的作用下慢慢恢复平静。
周浩走到江觅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说:“程子不想让你知道的事,你为什么不能一直装作不知道?”
江觅怔怔地看着他没有分毫反应。
周浩低笑了声,无不嘲讽地说:“也是,打从认识你,程子就一直惯着你,你要真想知道,她就是把心扒开也会一五一十全都告诉你,可我有个疑问,江觅,知道了,你能为她做点什么吗?时间是倒流不回去的。”
周浩的话是一记闷棍,打得江觅天旋地转,过后思绪一片清明。
她撑着地面站起来,浓妆也遮不住发白的脸色,“再见一直没机会好好聊聊,今天有时间吗?”说话的江觅唇角带着笑,和摇摇欲坠的身体行程强烈反差。
周浩撇过头不看她,故意冷着声说:“成啊,我也挺想跟你这个没有心的女人聊聊的。”
江觅一步一步,很慢地走到床边,朝意识涣散的方从筠鞠了个躬,把所有情绪都放进了一句轻如蝉翼的承诺里,“阿姨,‘悲喜自渡,冷暖自知’的程程一个人坚持太久了,您能不能把她让给我啊?我以前对她不好,现在已经知道错了,我会把一辈子都赔给她的,您把她,让给我好不好?”
“然然喜欢的!”方从筠忽然睁开眼,身体绷直大喊,然后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软回去,再无动静。
江觅一动不动地看着她,把她的话连起来念了一遍,“觅觅,然然喜欢的。周浩,阿姨这话是什么意思?”江觅机械地问。
她和程青然有过约定,大学毕业之前不会和家里摊牌,一是年少的喜欢没有多少说服力,二是她们还没有经济独立,如果那时候被棒打鸳鸯,她们根本无法抗衡家长的权威。
后来,她们还没来得及上大学就分了手。
已经没着落的事阿姨怎么会知道?
江觅影影乎乎猜得到答案,可她还是想听周浩说一说。
周浩看了眼赖姐,后者摇头。
他们都是意外听到,没经过程青然的同意就说出来,她未必会高兴。
周浩没听赖姐的,而是把自己知道的和两人一起在门外听到的话原原本本地说给江觅听。
“程子早就摊过牌了,阿姨知道你们两个的事,但她不能接受。这些年,只要程子一在阿姨跟前提你,阿姨的情绪就会失控。大学毕业是阿姨第一为这打她,那次好点,就打了几巴掌,去年过年朝这儿打的。”周浩指着自己的头说,“没打死算她命大。”
“周浩!”赖姐拉了把周浩,让他闭嘴。
江觅凝视着地板砖间的灰色缝隙,低声道:“没事,让他说。”
赖姐拿两人没辙,懒得管了。
周浩看着病床上的方从筠,一字一句地说:“知道阿姨那次为什么下手那么重不?”
江觅自然不知道,周浩也没想等她回答,他顿了几秒,继续开口,“你肯定不知道,你当时正在电视里跟人结婚宣誓,她呢,跟着儿坐着,傻子一样问阿姨‘妈,再过一段时间就是我28岁生日了,我和她分开了十年,也喜欢了她十年,您说,我们还能再见吗?她现在发展得越来越好,上个月的颁奖礼,拿了最佳女配,我除了一辈子的债,什么都没有,您说我还能追上她吗?’”
“她明知道一提这事儿阿姨就急,还非要说这么一长串,不是自己找死吗?”周浩烦躁地踹了脚床腿,哑声道,“再说,这里又不会有人回她还能不能追上你,她也不知道问其他人,自己一路走一路想,走到桥边就再没动过。”
“桥,什么桥?”江觅的心被撕成一片一片,胸口鲜血淋漓。
周浩,“每年都会淹死人的那条河上的桥。”
江觅身体发软,无助的表情像极了风中残叶,“她在那里做了什么?”
周浩和江觅到底还有高中三年的情分在,见她这样其实于心不忍,可话到嘴边,他真的不会拐弯抹角,“不知道,我们到的时候,她浑身湿透,站在寒风里一动不动。听路人说,她救了一个落水的小孩儿,也有人说,那天根本没人在河边出现,是她自己跳下去的。我不是她,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她一个人站在桥边的时候,是不是真的想过跳下去。”
江觅身子一晃,胃里泛起干呕,她拼命压下,嗓音艰涩难听,“能,带我去看看吗?”
周浩没有拒绝,他开着江觅的车,一路把她带到了桥边。
现在月份大了,晚上的温度不会太低,饭后,很多人都会在这里散步。
江觅带着口罩,一个人在桥上来回走。
走到桥上空无一人时,江觅站在护栏前,看了湍急的河水很久。
然后,扶着护栏一点一点蹲下,在路灯下哭得撕心裂肺。
第54章
周浩站在桥下,看着桥上似曾相识的一幕,不知道自己的做法是对还是错。
程青然从不是爱面子的人,她想隐瞒这些事,无非是怕江觅知道了怪自己,他现在背着程青然和盘托出,等于直接打乱了她的计划,如果江觅真的因此发生点什么或者……退缩,那他万死也难辞其咎。
周浩顾不了许多,快步走上桥想说点什么挽回。
话没出口,江觅的哭声戛然而止。
她站起来,脸上泪痕未散,眼神却已经坚定,“谢谢你肯告诉我这些,剩下事我知道该怎么做。”
“你……”周浩诧异江觅的变化如此之快,继而了然。
以前的江觅就是这样,性格软趴趴的,知道什么都有程青然替她顶着,所以越是遇事越想往后缩,可如果事情本身和程青然有关,她再怕也会冲上去,就像,她手上永远也好不了的伤和……生死关头的不顾一切。
高中。
老四和斯文男因为勒索的事被开除后,江觅变得开朗了很多,成天程程长、程程短地跟在她屁股后面,看她招猫逗狗,惹是生非。
江觅自己不敢,就揽了个替程青然和周浩打掩护的活儿。
有几次,两人被班主任撞见,江觅立马主动站出来装无辜,给两人开脱。
班主任没脾气,颤抖着手指向她身后的两人说:“好,好!”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江觅一个市三好,为了程青然坑过班主任很多次,最坑的一次是高二分班考。
成绩好的去重点班,差点继续留在普通班。
江觅为了不和程青然分开,算着分考,最后肯定是没进得去重点班,气得班主任差点犯心脏病。
不过,后来的考试里,自己一普通班总占着年级第一勉强也算是种心里安慰,班主任才没继续惦记这桩事。
江觅和程青然的同桌自然也相安无事地从高一坐到了高三。
有个爱玩的程青然拐带,时间一久,江觅死学习的毛病没了,程青然在运动会上拿第一,她都敢在众目睽睽之下跑过去抱她。
最后一天闭幕式,江觅为了庆祝程青然拿了短跑、长跑、跳高和三级跳四个第一,要请她和周浩吃饭。
程青然那时候是真抠门,觉得带着一人顶仨的周浩太浪费钱,就说是去江觅家里,她给做。
江觅家经常没人在,倒也方便。
三个人,两辆自行车,优哉游哉地往她家骑。
出了三环,人开始变少,三人和小疯子一样在路上拐8字,大声唱歌。
江觅的胆子是真被带野了,前梁不好好坐,非要站后座,偏偏程青然还给答应了。
于是,周浩收了放飞的心,认命地跟在后面随时关注江姑奶奶的动向。
一有不对,立马报告。
听到后面有摩托车声靠近,三人乖乖让路。
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来的不是过路人,是已经转校的老四和斯文男,还有他们的新同学。
四辆摩托从他们旁边快速经过,最后一辆老四骑着,后面坐着斯文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