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觅舔了下干涩的嘴唇，不大好意思当着护士的面儿说出来。
“程程，你来。”江觅把程青然叫到身边，光明正大地和她咬耳朵，“想吃甜的，我很多年没吃过甜食了，雯姐管得特别厉害。”说这话的江觅莫名可怜。
程青然心领神会，冲她眨眨眼说：“等着。”于是，她把早餐摊所有的甜粥全部买了一遍。
回来路上，程青然碰到个穿着病号服的漂亮小姑娘。
走廊那么宽，人小姑娘可没挡她的路，她却和尊大佛一样把人小姑娘的路堵得死死的。
小姑娘不认生，仰起头，奇怪地问：“姐姐，你为什么要故意挡我的路？”
程青然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手里粉嫩嫩的棉花糖，“吃了？”
小姑娘低头看看棉花糖，再看看程青然，然后摇头，“没有。”
程青然字正腔圆地说：“给我。”
小姑娘被捏到软肋，立刻把棉花糖藏到身后，气呼呼地说：“这是我的！”
程青然态度不变，还是那副谈判似的冷淡模样，“让给我。”
小姑娘气得小脸通红，“不让！”
程青然拧眉，“我可以拿其他东西和你交换。”
小姑娘黑亮的大眼睛咕噜咕噜乱转，“什么都可以换？”
程青然还有理智，“量力而行。”
小姑娘接得一派坦然，“我听不懂成语。”
程青然语塞，改了口，“都可以。”
小姑娘立刻指着她手上的戒指说：“我要这个亮亮的东西。”
程青然想都没想，“没门儿。”
小姑娘没绷住，嫌弃地‘嗤’一声暴露了本性，身上哪儿还有半点小朋友的单纯可爱。
程青然没有任何惊讶，她刚出电梯那会儿，老远就看到这个小屁孩儿和护士长耍小聪明，把人折腾得团团转，深知这种小孩儿越哄越蹬鼻子上脸，还不如和大人一样公平谈判来得快，要不然她也不会张嘴第一声就那么不客气。
这会儿她既然都不装了，那她也就没必要客气了。
“换个条件。”程青然态度坚决。
小姑娘和小大人似的皱着眉做思考状，半晌，松了口，“我认识你，你是那个很厉害的飞行员姐姐。”
程青然，“继续。”
小姑娘迎上她的注视，眼底闪着明亮的光，“等我长大了，你教我开直升机。”
程青然扬眉，万万没想到她会提一个这么成熟的要求，“为什么想学开直升机？”
小姑娘低下头，眼里的光暗渐渐了下去，“爸爸说直升机飞得很快，如果爷爷也能有直升机救就不会去那个很远的地方找奶奶了。”
程青然一时失声。
这个小姑娘伪装得真好，她还以为她真和脸上笑得一样无忧无虑。
程青然在她面前蹲下，温暖的手掌揉揉她的脑袋，放软了语气，“好，等你长大了来找我，我教你。”
“真的吗？”小姑娘喜不自胜，“拉钩哦。”
程青然伸出手，和她小指相勾，“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骗人的是小猪，一辈子都不会有人喜欢她。”小姑娘加上了自己能想到的所有‘恶毒报应’。
程青然非常想提醒她，她这辈子会一直被人喜欢，话到嘴边还是觉得应该给自己留条后路，遂没有反驳。
“棉花糖现在可以给我了？”程青然把话题拉回正轨。
小姑娘不舍得，但更惦记以后跟程青然学开直升机的事儿，只好忍痛把棉花糖递给了她。
“你都这么老了，怎么还喜欢这些幼稚的东西？”小姑娘一本正经地在程青然胸口插刀，想以此挽回自己的心头好。
谁知道程青然压根不在乎年纪，还很过分地当着她的面舔了口棉花糖说：“我不喜欢这么甜的东西。”
小姑娘郁闷，“那你还吃？”
程青然收起棉花糖，笑得如沐春风，“替我们家那个喜欢吃的尝尝味道，万一不好吃还能退货。”
“你这人真讨厌！”小姑娘生气，棉花糖这么好吃又好看的东西怎么可能有人不喜欢嘛。
生完气，小姑娘哭丧个脸闷声道，“有姐姐真好。”她家只有一个小孩儿，从来没人会为她‘抢’东西，还要先给她尝尝味道。
程青然假装为难，叹了口气说：“你说错了，姐姐是最难伺候的，打不成，骂不成，还气不成，唯一能做的就是……”
“什么？”小姑娘好奇。
程青然站起来，在她额头轻弹了个脑瓜崩，高高扬起的唇角里看不尽的愉悦，“当然是无所不用其极地哄着啊，就像这个棉花糖。”
只要是她可能喜欢的，哪怕是从别人手里‘抢’，她也会毫不犹豫。
第77章
程青然回到病房的时候,护士已经给江觅换完药走了，她看不见江觅身上的伤，却也忽视不了空气里浓重的药水味道。
很刺鼻,她秉着呼吸也拒绝不了直冲肺腑的不适。
程青然深知江觅不想自己总因为这次的意外心里难受，她在推开半闭的门之前收拾好所有心情,还刻意将和自身气质格外不搭调的粉嫩棉花糖藏在身后,准备给江觅一个意料之外的惊喜。
无意透过门上的玻璃看到里面的情形,程青然想揉了棉花糖一口塞进自己嘴里。
“呦,一扭头的功夫，您这爪子就不疼了？”程青然斜倚在门框上,皮笑肉不笑地瞧着江觅用粽子似的双手捧着手机可劲儿作。
她的十根手指都包着,触摸屏压根儿不起作用,照理说该有放弃的觉悟了吧，可人不行,拿嘴‘舔’也要舔出个所以然,也不知道里面到底有什么好东西，值得她连自己的伤都不顾。
江觅没想到程青然会这么快回来，心里一惊,本来就堪堪‘卡’在手心儿的手机直直掉下来砸在鼻子上，顿时疼得她泪眼婆娑。
程青然见此,心疼又着急，身体下意识往前倾想看看江觅有没有事，一想到她这是自作孽,立刻狠下心,压着步子不紧不慢地走进来，把食物放在桌上一一摆好，这才舍得过来看她一眼。
“啧。”程青然拿走滑到枕头上的手机,唏嘘道，“要不要我在门口贴个通知，让有兴趣的人都过来瞧瞧什么是‘身残志坚’？”
江觅理亏着，吸吸鼻子，把泪意憋回去，讨好道：“不要。”
程青然冷笑一声，当着江觅的面儿把她的手机揣进口袋没收，就这还是心里不爽，劲儿劲儿地讽刺人，“拿嘴玩手机？江觅，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脑子这么好使？”
江觅小声反驳，“谁用嘴了。”
程青然冷着脸不吭声，一副‘有本事别停’的寡淡表情。
江觅还真敢。
“程程，说话不能老拐弯抹角，更不能冷嘲热讽，很伤感情的。”江觅一本正经地说。
明目张胆地甩锅？程青然唇角勾起，淡淡道，“感情我连言论自由都没有了？”
江觅不说话，严肃的表情说明了一切。
程青然自认为脾气不差，这会儿还是觉得心里燃起了一簇小火苗。
江觅每多说一句，小火苗就蹿高一分。
不烫，燎在心口热得慌。
这女人天生就是她的克星吧。
小时候软得她舍不得欺负，现在讲究了，先把好处给够，扭头就开始造。
今儿这事儿要能让她得逞，算她输。
程青然提着张椅子过来坐下，长腿交叠，两手环胸，和蔼可亲地说：“来，给个说话标准，我参考参考。”
江觅支吾，强词夺理就是标准，只适用于马上要惹程青然的她。
但是吧，这话直接说出来就有点过分了，女朋友再好也还是要时常哄着的，哪儿能天天欺负。
“咳”。江觅假装咳嗽，偷偷瞄了眼程青然，后者一脸笑容，怎么看怎么好看，“程程，我才发现你是巴掌脸，小美人的标配。”
程青然从容接茬，“对救命之恩，长得好看的才会以身相许，我要是长得难看，你当年估计会说下辈子给我当牛做马。”
江觅，“……”不要脸得好理直气壮。
好吧，“伤好之前，我再也不看手机了。”江觅认输，“可是，我刚才真的不是在玩，有正事做。”
程青然板起了脸，“天大的正事能有你重要？”
江觅眉眼软化，一笑灿烂如花，“有呀。”
程青然扫她一眼，眼神凉得惊人，偏偏语气还要装作云淡风轻，“什么事？”江觅说的事要和某个人有关，她保证不会一把捏死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