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殃殃的皇后比不过, 那恃宠而骄的贵妃比不过,是自己的,别无论如何也夺不去。
周映瑶心中有些激动, 然而不等她笑出声, 就听小富感恩戴德地朝她拱手:“小姐深明大义, 皇上那头的意思也是说您这些日子在宫里受苦了,命奴才明日一早送您家去。”小富哈着腰,叫身后的人送上几口大箱子来,一脸诚意:“这是皇上赏赐小姐的,还有一些给老将军的, 请您明日一并带回去。”
大小姐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什、什么……”
不等她反应过来,小富倒豆子似的把话全说了:“小姐金枝玉叶,皇上现下政务繁忙,皇后娘娘安心养病,贵妃娘娘又什么都不懂,怕怠慢了您,皇上担心您受委屈,已经提前向周老将军修书,明日一早派人送您家去,待年下手上松泛了些,再出宫探望老将军!”
周映瑶满腹委屈,不等她开口,外头有人匆匆进来,凑近小富跟前说话,才依稀辨认出几个字,就见他面色大变,躬身行了一礼:“小姐安置吧,奴才先行告退了。”
屋子里热闹了一阵又安静了,才叫她回过神来,可这时候除了委屈的哭上几声,别的什么都做不了了。
身边丫头低声道:“小姐,奴婢方才听见福宁宫几个字,可是皇后那头……”
剩下的话丫头没敢说出口,但眼中意味尤为清晰,周映瑶红着眼看了看她,余光瞥见地上几口华丽的大箱子。
半晌,才咬着唇盯着闪烁摇曳的烛火:“和我有什么相干,你看他为了那个女人什么都有做得出来,就算皇后今天没了,好处也落不到我头上。”
越说越觉得气愤委屈,她一个金枝玉叶的大小姐,竟连一个宫女出身的贵妃也比不过,南胤那显而易见的偏爱摆在众人面前,她哪里还能待得下去。
本来她进宫的目的,都是人尽皆知的,现在南胤分明要自己难堪,就算皇后死了,哪怕他也会力排众议让那个宫女上位。
“小姐莫急,咱们先看看情况,回家后才从长计议吧!”
周映瑶心不在焉的点点头。
福宁宫灯火通明,来往宫人的脚步声踏碎了寂静的皇宫。
知意披上外衫,才拨开床帐起来,就见南胤带着一身风雪进门。
他忙着处理政务,身上朝服还未换,此刻脸上没几分笑意,更显得威风凛凛、高不可攀。
好在那点冷凝在触及知意温热的手掌时,面上很快柔和下来。
知意迫不及待问:“福宁宫怎么样了?”
南胤脱下氅衣,淡淡道:“昏迷了,太医正在医治。”
知意皱了皱眉,方才才躺下就听说皇后昏迷的事,这些日子她身子一直不好,便一直忧心着,前儿去给太妃请安,老人家还说盼着皇后熬过这个年。
照现在情况看,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知意难免不忍:“那……我去瞧瞧?”
“你去干什么?”南胤坐在椅子里,想也不想就反对:“福宁宫有的是宫人和太医,你去没的过了病气,朕还得分心管你。”
他本来就不喜欢皇后,只在知意面前才有所收敛,没把那点延续明白摆在脸上。
知意知道他不是个狠心的人,因为张太傅的关系不待见皇后也情有可原,只是天下人人眼睛往着皇帝身上瞧,他行差踏错难免会有引起民怨。
皇后即便不受宠,那也是六宫之主,南胤可以不闻不问,她身为后妃,却不能同样置之不理,有些事,南胤不愿触碰,她却还要设法去周全。
知意摸摸他的发冠,温声说:“去看一眼才能放心啊!毕竟我如今管着六宫事,大家都看着,怎么也不能失了分寸不是?”
南胤沉默着抬头,深邃的眼眸里映着她如花似玉的俏脸,良久才站起身,无奈道:“走吧,朕跟你一起。”
知意唇角勾了勾,眼底有了笑意:“多谢皇上。”
皇后的情况不容乐观,今日大约是出门吹了风,入夜便一直咳嗽不停,昏迷前还咳出了一口鲜血,太医说病灶已达肺腑,能不能醒来还是个问题。
知意看着床榻上毫无意识的女子,无奈地叹了声气。
皇后虽体弱,可在进宫之前,脸上还能见光彩,不过半年,就已是此时这般模样。
生老病死,当真是世间最让人喟叹的悲苦。
太医愁眉苦脸站在那里,知意深吸一口气,低声道:“务必尽力医治,宫里没有的药材,就去外头寻。”
宫里什么天材地宝没有,各种绝无仅有的药材早已搜罗在太医院,宫里的太医们又是出类拔萃,医术精湛的名医。
太医们提心吊胆,听得贵妃此话也只能躬身应是:“微臣必当竭尽全力,只是皇后娘娘乃是心病,想要好转,倘或不易……”
太医话说到这个地步,显然已是没了法子,知意点点头:“好,辛苦大人们了。”
太医还在医治,知意低头看了皇后一眼,才出了内室。
南胤负手站在门口,挺拔的身躯迎着凛凛寒风岿然不动。
知意把手炉放到他手上,并肩站在一起:“下雪了……”
南胤看着雪花飘飞的夜空,语气有些低沉:“这大约是今年最后一场雪了。”
知意侧目看他,昔日的少年已有朗朗分明的轮廓,眉眼间都是浩荡正气,怎么看怎么耀眼夺目。
南胤不知何时回过头来,眼中带着戏谑:“怎么这么看我?”
知意目光闪了闪,正欲说话,就见小富匆匆过来,一脸为难:“皇上,太后娘娘来了……”
知意表情一僵,果然看到南胤皱起了眉头,在他发火之际,太后一行人已经从福宁宫外走了进来。
仿佛看不到他脸上地嫌恶似的,徐太后自然地拉过知意的手,面带着急问:“皇后怎么样了?可有好转?”
知意受不了她这么亲密的姿态,不动声色的挣开手,恭敬道:“太医正在救治,天寒地冻的,娘娘还是回去歇着吧,这里有臣妾在,皇后娘娘若是醒来,一定来向您禀报。”
徐太后眼眶微红,率先进去看了皇后,摸出帕子掖着眼角:“可怜的孩子,怎么就成这样了……”
太后不听劝,知意也没办法,只能咬牙跟了过去,南胤不情不愿地在软榻上坐着,一句话都懒得跟她说。
从前母子俩还有表面上的平静,南胤再不喜太后,至少隔三差五还去请安问好,自打太后那些不为人知的心思暴露,他连规矩体统也不愿做了。
见了面,左一句母后,又一句母后,冷嘲热讽,生怕太后记不清自己的身份。
太后还在关切的向太医询问皇后的情况,知意偷偷转过头瞥了南胤一眼,他满面冷然,那眼神分明是要她走人。
知意眨眨眼,示意他看太后,他倒是能随心所欲想走就走,自己却还得奉陪。
南胤有些气馁,愤愤地瞪着她。
徐太后转身就看他俩眉来眼去,一时连擦眼睛也顾不上了:“皇后这头,皇上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母后是要朕衣不解带照顾她?”南胤眉眼冷淡,全然没有和知意说话时的柔和。
太后被他呛的哑口无言,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皇后病重,有太医医治,自然不必皇上亲力亲为,只是毕竟四周多少双眼睛看着,皇上还是要慎重。”
南胤这暴脾气,就见不得太后阴阳怪气指责知意:“儿臣怎么不慎重了?母后还当朕是三岁小孩吗?”
知意在旁边听得头大,抿着唇不敢开口,怕南胤口不择言又叫太后生气。
好在太后能够容忍南胤的恶声恶气:“我只是心疼皇后罢了……”
南胤淡淡道:“儿臣并非无情无义之人,皇后在时自受六宫敬仰,倘若一日离去也能享尽正宫哀荣。”
太后面色微变,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南胤彻底没了耐心,起身拉过知意:“天色已晚,母后早些回宫吧,以后后宫诸事有知意,母后还是颐养天年吧。”
皇后病重的消息在天亮时就已传到宫外,众人不禁唏嘘,谁能想到皇后进宫不过半载就熬不住了呢。
皇后是昏迷了一天一夜才醒过来的,彼时知意正在陪良老太妃说话,收到消息便往福宁宫去了。
太医候在门口,看到她只是摇头,知意便知皇后已经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