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女人就是口是心非。
礼部尚书老眼昏花, 耳朵又背,并未听出点什么来,倒是祝逢时何其聪明, 知道他动怒了,正要解释, 忽听得南胤吐出一口气:“有什么话进去说吧。”
初春时节仍旧乍暖还寒,南胤这娇气的万金之躯吹不得冷风, 舒适地往榻上一坐, 听老尚书念念叨叨没完没了。
“皇陵离宫城三十里,皇上此去龙辇乃十二抬,卯时正出发,能在巳时初到皇陵。太后娘娘仪驾及诸位太妃公主车驾均已妥当。”
“嗯……”南胤懒懒应了一声,不知从哪儿翻出一条藕荷色罗帕, 在手指转着圈:“辛苦大人了。”
皇帝手里拿着一条与他格格不入的罗帕,生怕别人看不见,祝逢时站在一旁眯眼看了看, 一言不发。礼部尚书见他来回转那帕子, 眼睛都要花了。
“皇上病了可是未曾大好?”
南胤抬眸看他一眼:“何出此言?”
礼部尚书犹豫了一下,说道:“臣见您手上拿着帕子,可是擦鼻涕用的?”
南胤脸上的闲适险些维持不住, 冷漠道:“朕会拿女人帕子擦鼻涕吗?”
“哦哦哦, 那倒是。”老尚书后知后觉的抓住了他话里的重点, 目光在殿中逡巡一圈:“皇上身边有女人了?”
问题问到点上,南胤高兴极了,赞赏地看着礼部尚书,不愧是三朝老臣,虽然耳朵背点、眼睛花点、反应慢点, 但总算能发现别人不能发现的奥秘。
南胤在演戏方面有着过人的天赋,虽然在知意面前时常献丑丢脸,但在臣子面前,还是像个运筹帷幄、矜贵清高的帝王,尤其还是在祝逢时面前。
什么同乡?什么青梅竹马?
那么多年没见的玩伴谁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这官场黑暗,说不定祝逢时受了侵蚀已经变成黑心的了。
要论情分,他和知意难道不够深吗?
知意十三就进宫了,三天两头总能见面,这宫里就他一个正常的男人,不是吹嘘,他这姿色也能让几个女人神魂颠倒,知意说不定也对自己芳心暗许,只是不好意思说出来罢了。
他装腔作势把那罗帕往掌心一团,恰到好处的流露出一点羞赧来:“自然没有,你看勤政殿除了陶嬷嬷还找得出个女人来?”
礼部尚书瞧着皇帝的模样,心里感叹世风日下,堂堂皇帝竟然捡宫女的帕子。
他的眼神有些不信任,带着几分谴责,南胤先前还淡定,后来发现这个老头这个眼神不对劲,正襟危坐起来:“尚书大人,你想哪儿去了,这帕子是之前一个人留下的,不是朕捡的,也不是抢的,更不是偷的!”
老尚书想了一阵,忽然灵光一闪,颤巍巍道:“臣知道了!一定是先皇后留下的吧?皇上思念母亲,日日将孝德皇后的遗物带在身边,您一番孝心可歌可泣,让老臣也为之动容!”
南胤气得险些从榻上跳起来,这都什么跟什么?
要不是看这老头一把年纪,他真想一脚踹过去了。
皇帝心很累,一手抚着额头,无力道:“是个年轻的女子,她一直仰慕于朕,上回送了亲手做的梅花糕点来,就把这帕子落下了……”
不止如此,她还亲手给他擦了嘴,那丝丝缕缕的馨香就那么流进了他心坎里。后来他也不知怎么想的,就把这帕子留了下来,塞在枕头下,仿佛知意就在身边。
“那皇上喜欢吗?您若也满意,何不将其纳入后宫,成全一段佳话!”
先帝驾崩时留下了两道遗诏,一道是命张梁等人辅佐皇帝亲政,一道便是亲手交到了礼部尚书手里。
老尚书还记得先帝病重时拉着他的手,气若游丝地说:“吾儿年幼,劳卿费心,将来为太子择选品行优良的女子,他若有心仪之人,尽管纳入后宫,传承子嗣,切不能步朕的后尘!”
先帝膝下养大的儿女只有三人,独独南胤一个儿子,子嗣实在单薄的不得了。
礼部尚书觉得撮合天下有情人是件积功累德的善举,所以也不觉得南胤这么说有什么不对,相反老泪纵横颤声道:“先前选后选妃,您没多少兴致,臣还担心着……您若是喜欢,礼部立刻造册宝,开宫迎人。”
“这……倒也不必如此着急。”南胤哑口无言,没想到尚书老头比自己想得还周到,他被说动了,甚至欢欢喜喜跃跃欲试,但转瞬又觉得不能操之过急。
他倒是迫不及待了,可是知意不点头,他也没勇气把人扛进寝宫啊!
礼部尚书郑重点头:“您放心,臣不会宣扬,事若成了,您提早告知臣,礼部先行把册宝准备好。”
尚书大人未雨绸缪,让南胤大加赞赏!
祝逢时隐形人似的站在一旁,南胤耀武扬威瞥他一眼,悠悠道:“祝卿有何看法?”
祝逢时眉眼微动,沉默了一瞬,老尚书摆摆手,扬声道:“皇上您问祝大人干什么,他比您年长几岁,还尚未娶妻,能说得出什么?”
南胤忽然就乐了,可不是么,祝逢时二十四五了还没娶亲,不是连他也不如?
好歹他还摸过知意屁股,祝逢时怕是连话都没和她说上几句。
皇帝感觉扬眉吐气,前所未有的痛快,虽然祝逢时连一点意见都没发表。
过几日便要出宫了,南胤盘算着能不能把知意也带上,外头敞亮多了,干柴烈火的,说不定能发生点什么?
上回她那不经意的一摸,竟叫他食髓知味,浮想联翩了好久。哪怕干不了别的,彼此培养培养感情也是好的。
他暗暗谋划,出宫前一日,下了朝便往慈安宫去。
开春以来天气晴好,日光暖融融的洒在身上,南胤步履也轻快起来。太妃在小佛堂,通常这个时候不会让人伺候,他一去便看到知意在走廊外一丈长三尺余宽的空地里,拿着小钉耙弯腰锄土。
她脱了夹袄,穿着一身水绿的春衫,乌黑的长发梳成发髻,斜插一枝石榴红的玉簪,白皙的面颊有淡淡的红晕,专心致志的刨着坑。
他放轻了脚步,悄然离近了些,见她往土坑里撒着什么种子,额前沁出细腻的汗珠,怎么看怎么动人。
知意一捧石竹花籽撒完,抬袖正擦汗,冷不防看到南胤垂涎欲滴的眼神,惊得差点没把手里的钉耙扔过去。
她简直佩服他的神出鬼没,下次她不留神就得揍人了。
知意好歹忍住火气,不情不愿地走过去:“奴婢参见皇上。”
他摆出矜持温柔的姿态来,轻声问:“你在忙什么呢?”
“撒花籽,娘娘说想种些花。”皇帝在跟前站了一阵,知意低头发现鞋上都是泥,有失仪态,忙道:“奴婢先换双鞋子,请皇上进殿少待。”
南胤眼尾微扬,眸光流转:“朕陪你吧!”
知意甩不掉他,只能沉默着往前走,好在她有先见之明知道会弄脏鞋子,事先放了一双在廊下,也不必回屋子里。
才在栏台坐下准备换鞋,发现南胤还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顿时窘了:“皇上,您就这么看着?”
这么有恃无恐看女子换鞋真的好吗?
南胤心头一动,蹲下去朝她了然一笑:“早说啊!朕来帮你!”
知意没有一点点防备,就被他握住了脚踝,脱了脚上的鞋子。
她吓得花容失色,连连挣扎:“皇上你干嘛?”
“你不是叫朕给你换鞋?”他连自己的鞋都是宫人伺候穿的,这么屈尊降贵给别人穿鞋还是头一遭。
哼,矫情!这女人就是口是心非,得了便宜还卖乖!
知意红了脸,脚踝被他紧紧抓住,半晌挣脱不开,简直哭笑不得:“我、我是叫您回避……”
这下南胤也难堪了,他竟然误解了她的意思,难怪说她怎么这么主动。
他心里凉了半截,不服气的给她穿上干净的鞋,嘴里小声念叨着:“我还没给谁穿过鞋呢,你是第一个,别不知好歹!”
不过她的鞋和她的脚一样小,隔着罗袜摸起来也才他手掌长,怪不得长不高。
他心里得意起来,并不觉得给她穿鞋是多丢脸的事,那些宫女太监远远看着唯恐避之不及,纷纷转过身去。
知意如坐针毡,简直要崩溃了,脸上发烫,好不容易熬到他把两只鞋穿上,忙不迭的把脚缩回去。
“皇上,您饶了奴婢吧……”再这样心惊胆战下去,迟早有一天她要被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