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枫问:“昨天都没有拜堂,是不是不算呀?”
萧明忱满脑子正事,忽然听到她问起昨日的大婚,一时没反应过来,认真思考片刻,开口:“按照民间的说法,没有拜过天地,应该不能算吧。要不……等事情结束了,找个黄道吉日补上?”
夏枫忽然上前,一把抱住他:“我不管,穿过吉服就算数了,谁都不许反悔。”
“好,听你的。”萧明忱笑着回抱她,“以后要怎么称呼你,娘子?”
夏枫不出所料地皱了眉头:“你怎么这么腻歪?”
萧明忱笑得一脸满足,推了推她:“快去吧,如今多事之秋,一定要小心,什么不可预测的意外都有可能。”
“好,你也是。”夏枫在他脖颈处蹭了蹭,恋恋不舍道:“我走了。”
“等你回来,”萧明忱忽然低头,灼热的气息洒在夏枫面颊,拉长声音又补充了一声,“娘子。”
夏枫被他腻歪得转头就走。
小姨娘院子里一片哭哭啼啼,一群莺莺燕燕平日里很难见夏国公一面。如今好不容易见上了,像是要费尽全身力气哭给他看。
夏枫找到自己黑着脸的老爹,狭促道:“您怎么在这里,难道还真是念着这个小姨娘的好?”
这话正踩中猫尾巴,夏国公果然黑了脸:“这是你一个姑娘家该和你爹说的话吗?”
“她怎么死的,真是吊死的吗?”夏枫看向堂中的红木棺,走过去抬手就要开棺。
“住手!”夏毅厉声制止,“逝者为大,你别乱来。”
夏枫不搭理他,也不去看满屋子惊讶得忘记哭的美人。自顾自掀了棺材板。里面躺了个精致秀气的年轻姑娘,看起来年纪比她还要小些,面色青白,肢体僵硬,明显已经死了有一会儿了。
“得罪。”夏枫小心扶起她的上身,手指在细瘦的脖颈处摸索检查。片刻后,她回头看向吹胡子瞪眼的夏毅:“爹,你先别气,我有话对你说。”
夏毅气得甩袖就走,夏枫忙把小姨娘放好,棺材板来不及盖就追了上去。
“爹,她折断的是脖颈后骨头,分明是被人勒死的。”夏枫跟在气头上的老爹身后,压低声音服了个软,“今日事急从权,我唯恐异变,未经你同意就让千珊扣住了魏姨娘。”
见他还是没反应,夏枫抬高声音:“爹!”
“你叫鬼呢?”夏毅竖眉,“真是麻烦,你怎么这么麻烦,嫁个人都嫁不安生?你又招惹什么不该招惹的东西了?”
“你死了小妾倒要怪到我头上?”夏枫被冤枉得莫名其妙,反唇相讥:“她八成是个细作,这分明是你自己招惹的,什么人都往府里带。这小丫头还没我大吧?”
“我哪天死了,绝对是让你气死到。”夏毅吵不过她,无奈道:“什么事?说吧。”
“我娘曾经带回怀远一个叫茹儿的羌族姑娘,她是宁王殿下的生母吗?”
“没错,这些事说来话长了。”夏国公想起亡妻,看夏枫勉强觉得顺眼了些:“她都死这么多年了,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父女二人随意对坐再花园中的亭子内,亲兵进来掌灯。夏枫挥挥手把人全部赶远:“外祖母告诉我,那个姑娘死在了魏府的大火中,她后来为什么去了盛京?怎么认识的王茂?还有……宁王是不是先皇亲生?”
夏毅抬头看向女儿精致明艳的样貌,长发竖起,铠甲未卸。透过夏枫,他仿佛看见了早逝的妻子。
他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了个不想干的问题:“魏瑜告诉你的?你打算怎么处置魏家?”
“通敌叛国一律死罪,这用得着考虑吗?”夏枫皱眉,“您倒是回答我的问题呀。”
“枫儿,答应我,不要牵连无辜。就算不念咱家与魏家的姻亲,魏老先生于我有恩,我也不希望他的后人被斩尽杀绝。”
夏毅难得严肃认真:“还有,宁王殿下是先皇亲生,这一点毋庸置疑。虽然你们昨日大婚尚未礼成,但往后夫妻一体,你是最不该怀疑他的人。”
“我没有怀疑他!”夏枫坚决表明立场,“他爹娘是谁又不是他自己说了算。”
“我还不了解你吗?”夏毅了然一笑,“枫儿,你像你娘一样,坚决强势,眼里揉不得沙子。你不是普通闺阁女子,宁王殿下再好,你也不会为了个男人放弃自己的信念。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赞成你与宁王的婚事吗?”
“你?”夏枫没想到他扯到了自己身上,毫不犹豫怼道:“你还不是想找个上门女婿?”
“不,你错了。”夏毅摇摇头,“宁王殿下心志坚韧不拔,目标明确。你们两个如今能够勉强处得来,是因为方向一致互相需要。你需要一个名正言顺且能整顿社稷的君主,他需要一个守卫边关的将军。可是以后呢?你们不是君臣,是夫妻。一旦双方的观念背道而驰,会有人做出妥协吗?”
夏枫一下子沉默了,这个问题她隐隐想过,却理不顺说不出。如今被人直接说口,她根本不知道要如何回答。
诚然,她如今所做的一切都是建立在宁王能够与自己志同道合的基础上。她相信宁王的心性不会转移,但世上事千千万万,一旦二人出现分歧,总要有一个人让步。夏枫从来都不是一个会让步的人。
夏毅知道她是听进去了,转回了正题:“她叫怀汝,是羌人圣女。二十五年前,乃蛮征战南北草原,羌人世代的信仰摇摇欲坠,有部下觊觎圣女美貌,她逃出神坛,被你娘所救。”
“再后来,王茂的人找来了怀远。那时,你娘已经跟我上了北线战场,我们也不知道魏府究竟发生了何事,她自愿跟王茂的人去了盛京。你娘几次询问你外祖与舅舅,他们一口咬定怀汝是贪慕虚荣,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
“可是,魏府这些年闹鬼又是怎么回事?”夏枫急不可耐,“魏瑜一直听命于王茂,您知道吗?”
“闹什么鬼?我不知道。不过你外祖跟王茂一向有来往,魏瑜听命于王茂也不足为奇。他没有官职,盐铁出入皆把控严格,闹不出什么风浪。”
夏毅感叹:“魏老先生去后,魏家就走歪了。先皇知道怀汝的身份,宁王殿下的皇室血脉做不得假,你别让这事宣扬出去。”
“我知道,放心吧。”夏枫神色凝重起来,认真道:“爹,您跟我说实话,我娘是怎么死的?”
第58章 你我当然有缘。
“你下午让人清点你娘的嫁妆, 我便知道瞒不住你了。”夏毅一贯强硬的脸上忽然露出几分无力,“十五年前,羌军来犯, 双方交战正酣时,敌军阵营忽然奏起莫名的乐曲, 你娘……抵不住那惑人心智的邪曲,被乱兵……”
夏枫眉间一凛, 追问:“我娘被人害死我为什么不知道, 为什么消息被压得这么严实?”
“现在想来,东西藏在凤冠之上,我与你娘大婚之时便中了计。但我当时什么都不知道,查来查去也没有找到源头。”
夏毅眼眶泛红,万分懊恼:“只得把账算到羌人头上。谁曾想他们潜伏在怀远, 十五年后竟然再一次故技重施,企图对你不利。”
“我一定把这只鬼揪出来!”夏枫恨恨道,“能二十五年前对我娘的凤冠做手脚, 十五年后又动我的凤冠, 可没几个人!”
“枫儿,若不是你昨日警觉,及时发现凤冠有问题, 我至今不知道你娘究竟因何而死。我们不知道它是蛊还是毒, 太医也检查不出任何痕迹。一旦那邪曲响起, 你会再次被控制心神。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解药,谨防他们再次动手。”
夏枫叹道:“爹,你当羌人的毒物像中原一样吗?吃不死还有解药?要彻底解决隐患只有一个办法,学习他们惯用的伎俩,赶尽杀绝!”
“不行, 你必须先找到解药!”夏国公坚决道,“你让人送回来的琵琶我也看了,没有任何异常。会不会是只要有人弹奏那曲子就能影响到你?这样太危险了。”
“不废话了,爹你也一起去看看魏姨娘吧。毕竟都是我长辈,万一她是无辜的。”夏枫颇为牙酸地想了想,站起身,“我怕不小心给弄死了,我娘托梦打死我。”
果不其然,夏毅眉毛竖起:“你还好意思说?魏瑜好歹是你舅舅,说抓就抓,说审就审,连个由头都不找,你眼里还有没有点纲纪伦常。你知道外面都是怎么说你的吗?好好一个姑娘家,止小儿夜哭比阎王都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