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沈鸽没纠正她,因为压根儿就没听清。
梁子鸢当然不会再说一遍给他听,只默默搬来一张背靠椅。两人一起正对着电脑看起来,故事的开头是一对男孩女孩在玩耍。
小男孩白净,小女孩甜美,一起上下学,青梅竹马。
沈鸽半眯着眼睛没看多久,他就变质了。
因为他酸了。
幸福转瞬破碎,小男孩家逢变故,父亲意外故去,无奈被追债只得被迫搬离。
青梅竹马被迫分开,小男孩离开后寄出无数信件,却因小女孩也搬离了伤心之地而原路退回。
悲伤的背景音乐环绕着,气氛忽然开始沉郁。
沈鸽侧头看梁子鸢。
她的心情并没有受到影响,甚至还津津有味地拆了包薯片“咔嚓咔嚓——”地吃了起来。
“好看吗?”
梁子鸢觉察到沈鸽的视线,笑道。
“……”沈鸽默默咽下一口老血:“嗯。”但是刀子有点多。
他没怎么看过爱情片文艺片,他不知道这类电影是不是都是这么虐心。
故事继续展开。
小女孩其实并不想搬离。最初,与竹马分开的日日夜夜她都在思念竹马。但随着学业渐渐繁重,她已经没有那么多精力去想念这个过去的小伙伴了。
直到她成长为少女,最近想起这个竹马,已经是两年前了。
而竹马,已经辍学沦落为街头混混了。
对的,男主父亲的债还没还完。
母亲也病死了。
沈鸽开始还会为他心痛一下,随后心脏已经逐渐麻木了。不合常理且不求逻辑,为虐而虐骗人眼泪,偏偏发刀子又发得太违和。
看破不说破,万一梁子鸢就好这口呢?
沈鸽越来越掀不开眼皮,在梁子鸢有节奏地啃薯片的过程当中。
这部电影的剧情就像海水一样,剧中的每个人都在流泪。无时无刻不充斥着眼泪和青春的湿咸味,流的泪,都可以注满屏幕。
……
沈鸽醒来的时候,天已经昏黑了。
冬天的夜晚漫长,来得很急。午后的阳光璀璨沉寂为夜间的露水,酝酿些微的寒意。
电影早就播完了。
画面定格在最后男主流泪的特写上。
沈鸽收回视线。几根细长的发丝蹭在他脸上,他只觉脖颈发麻。
他偏了偏头,少女埋首在他左肩上浅眠。晶莹的脸庞睡出微红的恼意,侧边的发丝凌乱。有几缕垂在他胸膛,有几根炸了毛攀爬到他颈间,带出丝丝痒意。
静谧无声的书房,延展他一个人内心的宁静和悄悄的欢喜。
沈鸽清了清嗓子,单手捧起她的脸,道:“醒醒。”
“要吃饭了?”梁子鸢嘟囔了几声什么,睁开朦胧的双眼抬头问,她的额头上有很深的红印子。
沈鸽看了时间,说:“快了,先下楼坐会。不然吃不下饭。”
梁子鸢眯了眯眼,近距离对视沈鸽。
先是一愣,随后她连忙起身,胡乱道:“好饿啊。”沈鸽手掌温热的触感,不容忽视地停留在她颊边。
“下楼等饭吃。”
沈鸽若无其事地收回手,笑了。
二人皆起身下楼。梁子鸢沉默了一瞬,道:“今天的电影很无聊吧,后天我带你逛逛这里的景区?”
“不着急。”
沈鸽神色一顿,认真道:“你不用对我小心翼翼,我也不用你刻意招待我。”
“你是不是不喜欢我自作主张留你?”梁子鸢的声调低了下来,“你接下来是不是还有什么行程,是我耽误你了。”
“不是。”
沈鸽忽然后悔说这句话了。
他的意思是,只要待在一起,干什么都可以,他都不会无聊。不一定要是花里胡哨的东西,她不喜欢出门瞎逛,就不用强逼自己。
“我没有刻意招待你,是我哥哥让我多关照小孩子的。”
梁子鸢笑了笑,道。
说完,她先沈鸽一步下楼了。
梁外婆正在客厅织毛衣,见了他俩便道:“两个好朋友下来了啊?”
“嗯嗯,下来了。”
梁子鸢笑了笑,两步并作三步风风火火地坐到沙发上。正要看电视,却发现大冬天的,外婆居然穿了一双夏天的凉拖。
梁子鸢无奈地从玄关处取来暖鞋:“外婆,这几天要穿这双。”
“不,我要穿这双。”
梁外婆执拗道。
“可是我觉得这双更好看,你穿这双更好看。我想外婆穿这双。”梁子鸢晃晃她的膝盖,帮她穿上这双暖鞋。
梁外婆早就不会做饭了,时不时犯些常识性问题,偶尔还认不得人。
已经是常事了。
梁外婆笑眯眯地摸了摸她的头,说:“小孩子,就是缠人。”说罢,举起织了一半的毛衣给梁子鸢看。
“这是给你织的新毛衣!”
这件毛衣织得很小,只够小学时期的她穿。
梁子鸢笑笑:“谢谢外婆,哥哥的呢?”
“大宝当然也有,”梁外婆回头看了看沈鸽,小声对梁子鸢说,“要不要给小黑也织一件啊,这孩子怪可怜的。”
“不用给他织。”
梁子鸢状似真情实感:“别给人家特意关照着,他反而不自在呢。”
梁外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小声表示赞同:“也是哦。这娃黑得跟块儿炭头似的,烧起来可不就得热嘛!”
沈鸽:“……”真当我听不见?
他面无表情地坐到沙发上,彰显得存在感十足。
梁子鸢被逗笑了,也不纠结那点儿破事了,小声安慰沈鸽说:“你其实挺白的。”
第36章
想着外婆的病,梁子鸢食不知味地吃完一顿饭。
不知道外婆还认不认得出得妈妈。
她不久前去看过妈妈,外婆却根本不记得妈妈成了植物人。倘若是外婆,必定不希望自己这样,就算记得世上最伤心的事情,她也要清醒着。
“你生气了吗?”
沈鸽落后一步,到她身旁来。
梁子鸢诧异地看他,说:“我不生气。”
“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不用把我当成弟弟来对待。”沈鸽思索一二,觉得这是假话,自顾自解释道。
梁子鸢顺着他问下去:“那要当成什么?”
“先当成同龄人吧。”
沈鸽道。
“同龄人?”梁子鸢脑海里反复咀嚼这一个词,“好啊,你的意思我明白了。”
沈鸽打算徐徐图之:“那就好。”
隔天,李源程和他爸也回来了。于是,那一日的烧烤活动就变成了三人行。舅舅很养生,不吃这些东西;外婆年纪大了,也不吃。
李源程好死不死,十分喜欢拉郎配。
梁子鸢都懒得多看他。
也好在他来了,梁子鸢总算不用时刻担心沈鸽会不会无聊了。吃完烧烤的当天,李源程就开车载着沈鸽出去浪了。
直到梁子鸢都准备睡下了,庭院中才传来有人回来的响动。
梁子鸢披上长外套出了房间。
沈鸽正巧上楼来,二人的视线恰恰对上。
梁子鸢往他身后看了一眼,没见着人,便问:“我哥呢?”
“在楼下呢。”沈鸽停住脚步,就站在楼梯层层阶梯上,仰望她。
梁子鸢:“明晚不出去玩吧?”
“当然不出去。”
“明天就大年夜了,我们自己人一起吃个年夜饭。”梁子鸢说道。沈鸽虽然跟她们不是一家人,但却是自己人呀。
沈鸽说:“好。”
梁子鸢见他应承,甜甜地笑了笑。
沈鸽上前几步,视线扫到她露出来的莹白细长的小腿,不动声色道:“早点上床。你哥哥今早吃得有点上火,在楼下厕所,没半个小时出不来。有什么明天找他。”
“好,你也早点休息。”梁子鸢关心道。
沈鸽点点头,去了自己住的房间。
……
今天格外地冷,所以梁子鸢一个不小心睡到了十一点。当她穿着厚实的睡衣下楼的时候,厨房已经没有她的早饭了。
因为午饭已经在筹备当中了。
家家户户应当都挂上了红灯笼,都在大门旁贴上了对联。
李源程正踩在一张凳子上,沈鸽在下头递着胶水。
梁外婆笑眯眯地看着这些孩子,手上不停地织着毛衣。忘了说,梁子鸢那件已经织好了,所以这一件是给李源程的。
但是抱歉,三分之一个李源程都塞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