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鸽(2)

车必须洗啊,但绝对不是因为老司机。

因为渣男。

渣男用了她很久的车。

梁子鸢钥匙一按,开了后备箱。她下车就打了个小小的喷嚏,只有气音。却还屁颠屁颠地跟在沈鸽后头,一副要帮他搬车的架势。

“你去副驾坐着,我马上。”

沈鸽收了直柄的黑伞,伸出没有碰过伞骨的手指,点了一下她的肩胛。

他长得过分年轻了,一点也不像个二十多岁的教练,反而很有少年气。

梁子鸢开心地说:“嗯嗯,好的。”

真是峰回路转啊!

她把钥匙紧紧捏在手心,把握成拳的手伸出去,张开,展现在沈鸽眼前的,是挂着旅行青蛙钥匙扣的一小串钥匙。

他默不作声地接过,摆摆手,示意梁子鸢快坐回车上。

“好的,那我先回车上了。”梁子鸢说道。

她说话声很小,像是害怕大声说话会惊扰郊外游荡的幽灵。

“嗯。”

沈鸽侧了侧头,他其实没太听清楚,但这并不妨碍他应声。他在放雨伞和山地车的时候,梁子鸢接了个电话。

“嗯……是啊,我跟驾校教练在一起呢。”

梁子鸢对那头说。

“为什么……因为我把车开到九峰山啦,然后就转不出去了。我好惨呀,但是有一个教练帮我开呀!这个教练非常好,很年轻,年少有为,还很帅。”

后备箱重重地关上。

然后,电话挂断了。

沈鸽心神一滞。他知道为什么,梁子鸢还在提防他。

恰到好处的刻意,又显得不经意。捧了他的臭脚,又给了他警告。似乎不小心透露出的信息和范围――要是他真的是居心叵测之人,也不敢再轻易动手。不过,这样很好。

梁子鸢早就不记得沈鸽。

如果梁子鸢还记得他沈鸽,还记得叫这个名字的少年,今晚,就不可能会是这个态度。

他以为梁子鸢喊他教练,是认得他,但实际上不是。梁子鸢只是随便喊喊。

这些年,沈鸽的变化天差地别。

她却始终没怎么变。

是以,梁子鸢认不得他,他却能轻易认出梁子鸢。因为这三年——足够一个少年长成心智成熟的大人。而梁子鸢却半点儿长进也没有,她的时间仿佛停止了,仍旧是一个连车都转不过来的女司机。

第2章

沈鸽低头启动了车子,车子果然没熄火。

这辆车子还算比较新,用了大约也就一两年吧。是低配版的雷克萨斯,落地四十万左右,银灰色,车身较长,不像是梁子鸢驾驭得了的车。

长了点,她绝对会倒车倒不进去。

“驾照买的吧?”

他垂眸时睫毛弯弯,薄唇却是冷淡的弧度。

几下操作,车子一下子倒了出去,简直顺畅无阻。

实不相瞒,沈鸽蹲在这里等梁子鸢走,已经蹲了半个小时了。谁知道梁子鸢一直不走、一直不走,他起初还纳闷儿呢。

原来,居然是因为车子开不出去了。

他也并不想见梁子鸢。

那不过是他青春年少里无疾而终的单人小故事。

“我自己考的!”

闻言,梁子鸢当即反驳,眼睛忽地瞟向他。沈鸽还握着钥匙的手捏了捏旅行青蛙,转瞬便松开了。她暗恨这车车跟死渣男一样没用,害得她丢了脸。

梁子鸢一脸不可置信地瞪他——

“你要去哪里买?你是不是不把规章法纪放在眼里?”

沈鸽……

沈鸽当然知道她是自己考的。

他亲身辅导的姐姐,他怎么会不记得。

“没有,”沈鸽这才泄出一丝轻微的笑意,“你到底是怎么过的?我为什么这么说……你认清你自己了吗?”

他已经在暗示了。

所以,到底是怎么过的?

梁子鸢揣摩一二,见他虽然表情平平,但确确实实是在跟她玩笑,才转而说起:“你是在质疑我的教练吗?好的沈教练,我替你联系一下我的前教练,约你们两山道飙个车?”

“你,还记得你的教练?”

沈鸽怀疑地说。

他觉得梁子鸢大概率是不记得了。

不然,怎么听到沈鸽这个名字却无动于衷呢?

“当然了,”梁子鸢浑然不觉,骄傲地说道,“我的教练!那可是黄区驾校第一老司机,第一天才!又帅又厉害,说出来都吓死你!”

梁子鸢眼角还留有泪迹斑斑后的残红,面颊上有深深的红晕。

他只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

沈鸽被她夸奖得有点害羞了,握紧了方向盘,声调不自觉放得轻柔,矜持地问:“嗯?有这么厉害?”

不过,梁子鸢倒没听出轻柔不轻柔的。

她只说:“那当然了!”

好一会儿,沈鸽都没应声。梁子鸢偏过头去,她头有点晕晕的,一侧身,就有些昏昏欲睡。在狭小的空间里,她一直紧握着手机。

“他,是谁?”

良久,沈鸽低声说:“不知道我有没有听说过。”

月上中天,黑云散去。

星光投射到他眼里,便让他有了星子的眼眸。

沈鸽驾车很稳,不像他少年意气的尖锐之美,一路上平滑顺畅地返回城区。

“可能听说过吧,”梁子鸢迷迷糊糊地说道,“沈教练今年估计有四十多了,应该是你挺有名的前辈吧?”

沈鸽叹了一口气,说:“是啊,他只有四十多。”

“不是不是,是最少四十多!”

梁子鸢已经有点迷糊了。马路上空无一车,沈鸽没应,把车停到路边,伸出手探了探梁子鸢额头。

有点烫,她发烧了。

第3章

他收回手,飞快地驾车回城。

车窗紧闭,窗外的寒凉始终无法渗透进来,在这狭小的空间里,为两个失意伤心的人,撑起暂时的避风港。

……

一路开到沈鸽所熟知的诊所,他才推了推梁子鸢。

梁子鸢实在撑不住了。

但好在沈鸽自诩君子。

她睡眼迷蒙,咕哝道:“你……嗯?干什么?”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沈鸽皱着眉头,又伸手探了探梁子鸢的额头。确实还是烫的,他不知道他擅自带梁子鸢来诊所是对是错。

或者,应该直接把梁子鸢送回去。

然后再也不见?

梁子鸢再次拒绝:“不要,没有。别烦我……让我睡觉。”

“你发烧了,给我下去。”

沈鸽不为所动,坚持要叫醒她。

他伸手越过梁子鸢,“咔哒”一声打开了另一边的车门。阴影覆盖在梁子鸢的身上,瘦削的肩膀遮挡住投射下来的月光。

梁子鸢一下子就惊醒了。

她心有余悸,说:“教练,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怎么了呢,这眼前一黑的。”

“你发烧了。”

梁子鸢赖着不动。

她脸色很红,双眼还带着迷蒙的水气,强行笑嘻嘻地说:“没有,没有。我没发烧,我想快点回家。这都快十一点了都,再不回去,我爸爸妈妈会骂我的。”

“给你爸打个电话,让他来接你。”

沈鸽不肯让步。

梁子鸢起先还时不时神思昏沉,闻言,忽地露出了惊恐的表情。

她连连摆手,瞪大了眼睛,急道:“不不不,这都十一点了——我怎么能让我爸大晚上的来接我呢!这太辛苦他老人家了!”

沈鸽没说话,只是看了她一眼。

真的,一眼就能看出来她状态不对。

脸太红了,红的像成熟的苹果。不止脸红,眼睛也很红,像小兔子。

笑也很勉强。

他不是傻子,他一目了然。

沈鸽一言不发地拔下钥匙,开了车门,下车去了。车门他随手关上,发出的声音不大,却也在梁子鸢心中留下动响。

沈教练走了。

“……我靠!他把钥匙也带走了!”

梁子鸢在车上呆呆地坐了两分钟,忽地目光一凝,发现了盲点。

她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小声念叨说:“什么鬼?他要偷钥匙潜逃吗!”不会不会,车还在这呢,人也在这呢,他偷不走。

车门虚虚掩着,有凉风冲进来。

梁子鸢推开它,下了车。她轻轻关上门,站定,在周围张望着——

“沈鸽呢?”

她今天穿的并不多,雨后秋风打过来,冷嗖嗖的。梁子鸢摸了摸手臂,手指紧张地绞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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