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鸽(19)

三年前,梁玉书被颜钊怀了孕起了心思的情人撞成了植物人。

至今,梁玉书仍昏迷不醒。

但她是最爱梁子鸢的长辈,虽然梁子鸢没有得到父爱和爷爷的爱,但是她拥有了李源程和外婆和其他的许多人的疼爱。

“好。”

梁子鸢应了:“我一定告诉她这个好消息。”告诉她,大仇得报,害她的人都要伏法。

“谢谢你,沈鸽。”

她又道谢。

谢谢你救了我,谢谢你安慰我,谢谢你为我无理由的辩护。

梁子鸢确实没有资格消沉,她身上的担子已经由李源程、舅舅、外婆扛了很多年了。从今往后,她应该自己接过余生。

沈鸽顿了顿,道:“不用谢。”

他不需要谢谢,但奢望别的东西。

……

真相水落石出,尘封多年的证据上达天听。德高望重的颜老先生很快烧成了一抔骨灰,那个深棕色的盒子几经转手,竟然递到了梁子鸢这里。

颜钊等人身为囚犯,已然没有时间对待这捧骨灰。

是虞管家抱着这个小盒子找来的。他既高兴梁子鸢没死,又失意身边人走茶凉。

短短时日,虞管家已是苍老不知几何。

梁子鸢上了海省的墓园,给颜回英立了墓碑。那块小小的碑石,和一旁不知是谁的墓碑无二差别。叫人难以想象——

这里埋葬的,居然是生前风光无比的颜氏集团掌舵者颜老先生。

晴日,和风习习。

梁子鸢站在墓前,温暖的冬阳撒落,给世间镀上一层金光。她垂着眼,怀中抱着一束花,看虞管家在墓前点白烛。

“好了,子鸢,放上来吧。”

虞管家点好蜡烛,示意道。

梁子鸢屈膝,将花放在碑石上,摆正。

晨风微凉,梁子鸢冻得鼻头通红。虞管家蹲在地上烧纸钱,边说:“钊儿和他哥入刑前会来祭拜一回。子鸢,先生没想害你,他也疼你。”

“是颜勋?”

梁子鸢也蹲下身。

虞管家“嗯”了一声,转而又道:“你小时候就那么小小的一只,趴在先生膝上。一转眼都这么大了,钊儿他们都怕你爷爷,只有你不怕他……”

他苍老的手在火光中隐现。

梁子鸢静静地听着,一语不发。

虞管家声音哽咽,边说边以泪洗面。他当着大小姐的面不住地提及往事,因为他不希望这个世上,再没有一个人记得颜回英。

“我听说,”梁子鸢一顿,“颜钊的私生子还在孤儿院。”

虞管家连忙道:“是的,先生怕您伤心……”

“没有什么伤心不伤心的,把他接出来吧。你可以抚养他,我同意,我不可能年年来扫墓。”梁子鸢起身,看着火光烬灭,些微烟灰在原地打转。

再伤心的事情她都受过。

她已经长大了,不会再因为一个小孩子吃醋伤心。

虞管家顿时老泪纵横,心底满是颓唐与羞愧。老先生不明白大小姐已经明事理了,不明白大小姐是多么地崇敬他。明明他心底也疼爱大小姐,却因为颜钊,平白挥霍了这份感情。

梁子鸢背对初升的冬阳,走出墓园。

一如当年,小小少女,离开老宅,离开爷爷的庇佑,离开母亲的温暖怀抱。鬓边白发的老人颤巍巍伸出手,眼里充满回忆。

他徒劳地想要留下什么,但是留不住。

……

颜氏的倾倒如风中坠落的巢穴,一落地便碎了满地伤痕,遭群鸟哄抢。大头收归国家充作赔款,部分由李氏接受,不得不说,颜氏的逝去让李家很是得意了一段时日。

梁玉书的意外是多年毒瘤,存在李家人心中。

如今,这颗叫人难捱的东西被拔除了。

如何不高兴?如何不志得意满?

外婆眯着眼睛半躺在长椅上,前边放着一个小火炉。将近午时了,外婆还在晒太阳,她浑身看起懒洋洋的,却有着跟虞管家一样白白的头发。

梁子鸢去给颜回英立碑、送花回来,一路上都没有哭。

到这里,见到外婆,她眼里忽然有了泪意,仿佛积蓄已久。

他们都已经老了。

她忽然很痛恨颜钊,这种情感在她的心中残存盘亘数年,忽然又鲜明深刻起来。痛恨颜钊,痛恨颜钊为什么要这么做——外婆本能安享天年,不用为梁玉书操心至此;颜回英也不至于殚精竭虑到死,他本该是一个英雄。

颜老先生是从军队回来的人,曾立下功勋,上头也是对他大开绿灯。

但是这一切,都被毁了。

英名不再,属于英雄的血脉在颜回英身上已经已经腐朽。

梁子鸢在别墅的铁门外站了一会,她努力扬了扬唇角,才开门进去。开门的声音都没有惊醒外婆,于是梁子鸢轻轻走了过去。

她蹲下身,一只手盖住外婆搭在一旁的手,眼底充斥着无数种情绪。

外婆缓缓睁开了眼睛,摸了摸梁子鸢的头。

她慈爱地笑:“鸢鸢回来了?”

“回来了。”梁子鸢露出一个笑容。

“明天又要去上学了,”外婆神情怜爱地看着梁子鸢,“外婆在家里等你呀,你可要乖乖读书,早点回家。”

梁子鸢埋着脸,任凭眼泪无声地淌下。

她闷声道:“好。”

梁子鸢不知道她下次回来见到外婆,外婆还会不会记得她。阿兹海默症是无法逆转的,事情只能一步一步变坏。他们能做的,仍然只有延缓。

……

铁门外。

沈鸽坐在车里,等待梁子鸢。

他去海省是要参加一个作文比赛,得奖了有优先择校权。没想到梁子鸢发给他一张照片,那张照片隐约露出机场建筑的一角,沈鸽才知道梁子鸢也在这里。

他们两人要自驾回江省,只是为了途经梁外婆家,见一面外婆。时间上差不了多少,只是开车的人累点罢了,但沈鸽并不觉得累。

梁子鸢出来了。

刚刚告别了外婆,她的心情似乎不是很好。

“回景逸吗?”沈鸽插上钥匙,启动车子。

梁子鸢擦了擦脸上的泪痕,道谢:“嗯,麻烦了。”

因为学校要上学的缘故,梁子鸢和沈鸽率先回程。李源程等人则负责留在海省,处理剩下来的事务。

沈鸽的车子已经修好了,车上附赠一面“见义勇为”的锦旗。

“不麻烦。”

几日未停歇的奔波,不使沈鸽容色消减。他掩在长睫之下的眼眸,仍是这昏黄天色中最最明亮的。

梁子鸢只匆匆看一眼,就不好意思地移开眼,说:“你回去以后要是有什么疑问,就来找我,我很闲的。再说,我好歹也是高考过一次的人,懂得至少比你多点——我说的是经验,不是知识!”

沈鸽都帮了她这么多了,她当然得投桃报李。

何况还有救命之恩呢。

“嗯……谢谢学姐。”

沈鸽压了压唇角,掩起笑容。

第26章

满打满算,梁子鸢已经接近两周没去上学了,沈鸽也有十多天没去学校。

她有罪。

她得给沈鸽送温暖,得帮沈鸽抓牢学习,不能给他拖后腿,不能让他因为这不在校的十天而荒废了!

翌日,梁子鸢一回到学校上课。于绵绵和林立几乎是立刻就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问她请假这么多天干啥去了,俨然成了妻管严中的“妻子”。

梁子鸢安抚完女人们,便想起沈鸽。

“我朋友家有个快高考的小孩——”

林立抖了个机灵:“你朋友家还是你家啊?不是有那个什么统一句式,我有个朋友……”

“我家有个快高考的小孩,”梁子鸢打断她,“怎么照顾他啊?”

承诺的事情,就要做到。

梁子鸢很快开始搜索如何投喂高中生的讯息,从身边。

“不如做点食补吧,高三生身体负荷还是比较大的。多吃点有营养的,不要给他太多压力就好。”于绵绵想了想,说。

梁子鸢说:“食补?我不会做啊,我们这儿不是有一家很有名的养生堂吗,能不能直接去里面买啊?”

“可以的。”于绵绵说。

林立拍了拍桌子,大笑道:“你这什么都不会,怎么照顾人家?”

梁子鸢转过头,无语地看着她。

但是我有钞能力啊。

……

今天是元旦,街上已经有了各种过节日的气氛。沈鸽他们调休到周四周五,周五下午返校,也算难得放一天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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