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你疯了?你把我们把柄交给死对头?你是不是老糊涂了?”
颜钊气急败坏地吼他。
没有人想到颜回英会这样自断后路,逼他们不得不放弃几代人的家产。他们苦心孤诣的算计,全数沦为泡影。
颜勋拽住他的手,沉声道:“我们得马上走。”
这位颜大哥知道,李家掌握了很多他们的罪证,只等颜回英离世,他们就要动手。
如果那样,他还能有一搏之力。大可把所有的违法行为推到颜钊身上,颜钊不是想要争权吗?
那就都给他好了。
但是颜回英把证据给了梁子鸢,因为颜氏不必要存在了。颜氏一步步变成社会的毒瘤,颜回英不希望更多的人被迫害。但是破坏者是他的儿子,他不舍得毁掉儿子,只好毁掉他们迫害人的工具。
真是矛盾。
要包容罪人,又不容许罪孽。
他们颜氏的靠山要没了,颜回英安排这一切,更是如鱼得水。颜勋还瞒着所有人,动了梁子鸢。
倘若梁子鸢没死――
李家必定马上动手,且证据若查出,他也要下马;梁子鸢要是死了,李家也会马上动手,而且更为可怕,打击范围更大,他也难以应对。
动梁子鸢,是一步烂棋。
得去避避风头了。
颜钊甩开颜勋的手,道:“梁子鸢已经死了!”
此言一出,门外的虞管家立马闪身进门,他紧张地盯着颜老先生。
“是不是你动的手?是不是啊?你害惨我们了!”颜钊一把扯住颜勋的衣领,狠狠把他掼到墙壁上。
颜回英蓦地睁眼,神色痛苦。
他没有给他们谋害人的机会,他没想过要梁子鸢的命,纵然她是一个巨大的威胁。他明明把一切都安排好了,死了又是什么意思?
又是谁擅作主张?
颜钊捶了颜勋一拳:“你他妈的,那好歹是我女儿啊!你是不是想要她的股份啊!你这个人,你老这么贪婪,你害死我了!”
“你的股份很快就是废纸了。”
颜勋擦了擦嘴角的血,挑衅地看向他。
“虞管家!虞管家!”
颜回英身体猛地挣了挣,他不可置信地问:“梁子鸢死了?”他多番算计,就是希望子孙后代全都苟活下去。但是现在,死了一个他疼爱的孙女。
虞管家呆住了,他看着这一场闹剧。
看斗起来的颜家少爷,看满眼希冀的颜老先生。虞管家抹了抹眼泪,不由自主地低低“嗯”了一声。颜钊多嘴多舌,瞒不住。
“快走!快把他们送走!”
颜老先生大喘气着喊道,苍老的呼吸十分剧烈。动了梁子鸢,李家的人必定不会罢休,他们必须赶紧跑!
梁子鸢可能已经没了,那他的儿子们就更不能出事!
……
干江。
熏陶人的江风扑面而来,梁子鸢紧紧攀住沈鸽。她一边止不住地颤抖,一边流泪。
沈鸽抱着她,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肩胛。
“已经没事了。”
他在梁子鸢耳边说,偏冷的声线在此刻格外清润,仿佛袅袅盘旋的梵音,安定人的心神。
梁子鸢奇迹般地平缓下来。
“他以前明明对我很好的,我一直很敬佩他,很喜欢他。他是我爷爷,沈鸽,你知道吗?”梁子鸢抬头,只能看见沈鸽的下巴。
她不住地重复:“他是我爷爷,我一直很想相信他。我试着相信他一次,但是沈鸽,你知道吗?”
现在他要杀我,我信错了人。
沈鸽,你知道吗?
所有人都有不顾一切要去做的事情。她不顾一切去问,去探寻,结果却不如人意。
沈鸽一直抱着她。
他认真地听她说,抚平她的害怕、恐惧。他用手指在她额角按了按,舒缓她的情绪,说:“我知道,我知道……”
前座的司机已经被扣住,散落在车子里的纸张也被悉数收齐。
李源程立在车边。
他点起了烟,隐忍多年的痛苦藏于眼底,渐渐消散。
风平浪静的江边,似乎一切都已经尘埃定落。
……
门外,一列警官包围了颜宅。
他们已经收到了李家提供的罪证,经核查,证据确凿。于是,赶在天亮之前过来抓捕颜钊、颜勋,以及颜老先生。
颜宅后门。
颜老先生在送走两个儿子的时候,便没了气息。
他面上似哭似笑,笑着臆想着儿子的逃出生天,哭这一生的妻离子散、家庭破碎。
他心里也有梁子鸢,但儿子终究有更重的分量。他一直是疼爱梁子鸢的爷爷,但他更是一个溺爱孩子的父亲。
溺爱到不讲道理,溺爱到没有道德。
包容他们的错误,直到包容他们的犯罪。
仓皇出逃的颜钊、颜勋也在机场被扣住。别墅一楼,虞管家也被扣押。虞管家被警官找到的时候,正伏在颜回英床头抹泪。不过短短几个小时,颜氏便再无翻身之地。
天明了,备受尊崇的颜老先生早已溘然辞世,再不用受人世间诸多纷扰。
这也是一种幸运。
第25章
医院。
梁子鸢乖巧地躺在病床上,她已是力竭睡了一回再醒来。庆幸的是,梁子鸢没有受任何致命的伤。只是头破了,手骨折了,加上一些零碎的破皮。
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李源程正坐在病床旁的凳子上削苹果,沈鸽也靠坐在一旁翻看书。
“我让你别上颜回英那车,你非不信!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他们一家人都是一丘之貉。”他絮絮叨叨地教训梁子鸢。
这次的事情,李源程自认也有锅。
谁都没想到——
颜回英的目的是以整个颜家为幌子,换取后代的存活。
他倒不是个守财奴,还知道留得青山在。可惜他那两个儿子不舍得钱财,不然早逃之夭夭了。
也幸亏他们不舍得。
梁子鸢闷声道:“哎,哥哥我错了。我没有想到哇,我以为他道德败坏,但他心中至少有我。”
她装作满脸不在乎,实则心里痛得要命。
李源程看她一眼,用牙签插了小块苹果喂她。苹果块刚到嘴边,梁子鸢张开嘴要去叼,李源程又倏地抽回手,投喂给了一旁看书的沈鸽。
梁子鸢气得想捶床板。但是不行,她手骨折了。
“好吃吗?”
李源程问。
沈鸽低低笑起来:“好吃。”
闻言,李源程登时得意地笑起来。自从梁子鸢犯了错,李源程简直是农奴翻身把歌唱,开始无限循环地口头教训梁子鸢。
梁子鸢真的心很痛――
她爷爷要杀她,她爸爸恨他,她前男友绿她,她哥哥也老搞她。
心像玻璃,散碎一地。
手机铃声响起,李源程去外边走廊接电话。他手机得一直保持对外界的联络,毕竟警方还在抓捕颜家的人。
虽说是他父亲去给这事儿扫尾,但证据还是经他手提交的。
梁子鸢木然道:“我给人的表现是不是太缺爱了。”
她其实想说,她是不是太蠢,是不是耳根子太软,是不是太容易相信别人。但碍于面前的人是沈鸽,她不由得换了一种说法。
不然怎么会一有人释放屁丁点儿善意,她就屁颠屁颠地相信呢?
还妄想给有前科的人一次机会。
要不是沈鸽,她就挂了。
想起在江边的场景,梁子鸢从头到脚都热了起来。她埋身进被子,裹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沈鸽。
“不,不是。”
沈鸽似乎听到了她的未尽之语,当即放下书。他知道,当女孩子出言否认自己的时候,一定要坚定地给予她自信心。
这点道理,他还是懂的。
梁子鸢沉默了一会儿,没等到下文,便道:“谢谢你,沈鸽。”
“我们天然亲近血亲、长辈,对他们有着孺慕之情。‘家人’是很重要的两个字,我能理解。”
沈鸽说着,插了一小块苹果递给梁子鸢。
“我把你救回来,不是让你自怨自艾的。你母亲还在医院,我听说她最喜欢你。等你出院了,去告诉她这个好消息吧。”
梁子鸢伸手接过。她微微抬眼去看沈鸽,沈鸽也很惨――
他父亲直接去世。
而梁子鸢的母亲梁玉书,至少还是个植物人。
有生之年,还有醒来的希望。但这无望的等待,倒不知是好还是不好。梁子鸢庆幸这无望的等待,给当时年少的她无数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