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那个男人在浴室分尸的习惯,我都保留了下来。”
许柔浪压下心底的惊涛骇浪,只安静地,紧紧握住了陆应淮的手。
她背对着他,却能感受到彼此的体温,就好像他们的血骨融为一体,灵魂交缠,亲吻。
许柔浪同他的情绪沦为一体。
“她喜欢鸢尾,在那个男人的花园里,种了很多的紫色鸢尾。”
“他们热恋在一起。很自然的,她怀孕了,他们将这个爱情的结晶命名为陆应淮。”陆应淮倏忽睁眼,看着熟悉却早已物是人非的周遭,莫名想起了那夜,她抱着自己,含着泪光笑着告诉他“那是妈妈最快乐的时光”。
起先他不懂妈妈为什么快乐还要流泪,后来长大了才知道,原来难过也不一定要哭出声。
人的崩溃总是无声无息的。
有喜极而泣,自然也有悲极而喜。
那个男人开始鲜少回家,回来得很晚,身上沾染各色的香水味道,刺鼻又恶心。苏盈就只能扶着已经显怀的肚子,红着眼圈装作看不到他脖颈的吻痕。
“她把花园的花换成了蓝紫色鸢尾。”
苏盈开始期盼,期盼他今天能早点回家,多和自己说几句话,一起去给鸢尾花浇水,一起和肚子里的宝宝聊天。
可是没有,那段很美好的时光已经回不去了,越来越久的夜不归宿,酒精麻痹了男人的大脑,终是在一次争执中,错手推了她一把。
她当夜被送进了产房,而后这个已经支离破碎的家,她拥有了一个早产的小生命。
“她总说她对不起我。”陆应淮垂眸,“我从来没有这么觉得,她对我很好。”
苏盈得了产后抑郁症,发现的时候已经很严重了。
可花园里大片大片蓝色的鸢尾,盛开得错落有致,又美得惊心动魄。
“回不去了,阿淮,我和你爸爸回不去了。”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不珍惜我,为什么…”
她的声音无措又无助,在无数个日日夜夜里,抱着他偷偷哭泣,她也只是个二十几岁的少女,没人能救她。
“后来就有了那个孩子。”陆应淮扫了眼浴室的门,“多有趣,他把那个女人和他们的孩子领了进来。”
那个男人真的很聪明,他拿准了苏盈的懦弱,他赌苏盈会退让。
他恃爱而凶,用感情为刀狠狠地捅进一个女人最脆弱的心里。
苏盈开始闭门不出,甚至不愿意再下楼,那些精心侍候的花儿,生生枯萎。
“我最后一次见她,是在一个雨夜里,那天的雨,像今天这样激烈,让人心慌得睡不着。”陆应淮顿了顿,“我很害怕,就去找她。”
“我找遍了别墅的每个房间,最后在那个男人的房间里找到了她。”
“我狠狠地踹那个反锁了的门,我拿东西砸,拿刀撬,门最终被我打开了。”
那个从温柔到憔悴的女人,躺在浴室里,已经没有呼吸。
她的头和身子已经分离,素白的连衣裙染了红,那么刺眼。
他还没来得及藏好尸体,就被发现了。
可他并不惊慌。
因为那个男人当初并没有和苏盈结婚,他用警方势力将苏盈的身份证吊销。
再没有一条法律能证明苏盈这个女人曾存在于世间,只要尸体处理得干净,报警也难以立案。
他抓着少年的头发,面目狰狞地笑:“阿淮,你报警也没用,警方都是爸爸的人,没人会愿意因为一个分尸案得罪我的。”
“我知道,他和那个女人已经结婚了,是有法律保护的。”
陆应淮平静的看着他将苏盈的肢体逐一分解下来,将骨头粉碎成沫,血肉埋藏在花园的鸢尾花下。
那天的雨很大,他的听觉视觉好像都消失了。
“你母亲一生最爱鸢尾,这也算有始有终吧。”陆应淮听到他这么说。
也许他并不知道自己的样子多么恶心多么变态。
“我总在想,如果那天夜里,那个男人像往常一样,没有回家。是不是事情就不会变成这样呢。”
“后来的你就都知道了。”陆应淮摸了摸她的头。
“我带走了你。所以昨天去的时候,花被他们一家人毁掉了。”
“他们是想告诉我,我想要的永远也不配得到么吗。”
许柔浪早就转过身,把头埋进了陆应淮的胸口。
陆应淮语气很认真,透着一丝迷茫。
许柔浪想到那本《查泰来夫人的情人》,想到那颤栗的一行字,只觉得心里酸楚。
那么小的年龄,究竟需要多大的毅力,才能冷静看着自己的亲生父亲,分尸自己的母亲。
“没有的,陆应淮。”许柔浪强迫自己露出一个很漂亮的笑容,“你什么也没有做错,她也没有。”
“你们都值得世间最好。”
“不过你和你妈妈是不一样的。”
小姑娘声音很温柔很坚定,像在做什么承诺,一点也不像八岁的孩子该有的样子。
“我来爱你了。”
“哥哥,许柔浪来爱你了。”
*
珍惜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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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周目】欲望鸢尾
许柔浪一觉睡到了下午。
她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正好对上陆应淮的眼睛。
他眼中没有一丝睡意,似乎已经醒很久了。
“早安呀。”我的陆先生。小姑娘笑得甜软极了,眼里盛满了小星星似的。
许柔浪连个哈欠都没打完,就被身后的少年再一次抱住。
“娇娇别动,让我再抱一会儿。”两人又躺了一会儿,无人再开口。
下午的阳光已经落到沙发前,落到两人相扣的手上,好像这样重复过很多次。
浴室的门已经打开了,里面没了尸体碎块,甚至血迹也没有,窗子开着通风,下过雨的空气十分清新。
“饿不饿。”陆应淮用手一下一下顺着她的青丝,轻声问她,“娇娇想吃什么。”
被陆应淮这么一提,许柔浪似乎才刚感知回笼,自从来了这个小破楼,她的日子确实越发艰苦了,除了昨天喝的一碗稀粥,确实什么也没有吃过。
“吃面条吧。”许柔浪坐起来,伸了个懒腰。她嗓子还有点干涩,应该是昨天熬夜的后遗症。
她身上还穿着陆应淮不算短的白衬衫,几乎盖过了膝盖。
陆应淮“嗯”了一声,一边起身倒杯温水,一边又问她还有什么想吃的。
许柔浪想了想,要了一包橙子味的水果糖。
小姑娘乖巧地接过递来的水杯,小口小口地喝着,看着陆应淮开门出去。
陆应淮极不爱与人交涉,许柔浪昨天煮粥的时候在柜子里看到了几十袋面包,还有一些营养剂。
他能不出门就不出门。
可他现在不止是一个人吃饭了,他养了一只小猫,猫是不能只吃面包的。
陆应淮回来的很快,他提着下午的“早餐”,还有一大袋蔬果和糖,与几件小裙子。
他果然还是不习惯出去买东西,准备下次自己做。
想到陆先生每次烹饪时严格按照食谱料理食材,甚至精准到毫克的认真模样,许柔浪忍不住笑出声。
“笑什么呢,嗯?”陆先生把东西放下,让她过去,然后给她看一份合同,笑道,“具有法律效应的。”
准确来说,这是一份承诺转接监护人的合同。合同上白纸黑字的承诺,经双方协商,乙方委托甲方年满18周岁时代为对许柔浪履行监护职责,以及一些琐碎的各项事宜。
乙方是她父母,甲方是陆应淮的签名。
“等我18岁,”陆应淮亲了亲小姑娘的红眼圈,“你就是我的了。”
“现在已经是你的了。”许柔浪没问陆应淮是怎么对付了那两个贪心不足的吸血鬼,也没问是什么让他们被迫签字。
许柔浪只需要知道,陆应淮终将成为她唯一的法定监护人,这就够了。
小姑娘在他怀里沉默地蹭啊蹭啊,不一会就有了水印子晕染在衬衫上。
“亲亲哥哥。”陆应淮伸手抬起她的下巴,轻笑着用指腹擦干净小姑娘的眼泪。
当柔软的吻落在唇上时,像蜻蜓点水似的,一触即分。
许柔浪的脸有点红。
好在她才八岁,这个落在唇上的吻,也不足以动情。
无端失落。
许柔浪吃着陆应淮买的手擀面,心里还在回味那个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