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的“潘涵润”以肉眼可见的飞快速度变扁变平,最终只剩下一张薄薄的人皮,在这张人皮下面盖着一条手腕粗的毒蛇,蛇头被剑锋和人皮串在一起,已经死去了,只有蛇身还在因为神经的自然反应间歇性地抽搐着。
众人全都别过脸去,不忍再看。
邢阳亲自叫人来拾取了潘涵润的遗骨——如果这个还可以算是遗骨的话。
杨湘瑶低着头,平复了喘息,站起来一点一点地擦拭干净了剑身沾染的血液。
宇文肃……她在心中恶狠狠地念道,牙齿咬得生疼:我定要你──!
……
宇文肃盯着祯国国主进行了个极简陋的加冕仪式,走完了成为一位“皇帝”需要的全部流程,并且拿到了他崭新的皇帝规格的冠冕上的全部宝石。
新皇帝在他提出要冠冕上的宝石石吓得面如土色,以为他是要想要自己的脑袋。来不及思考为何要先让自己称帝,新皇赶忙苦苦哀求。
宇文肃被他的姿态弄得烦躁不堪,不再假模假样地遵守什么君臣之礼,干脆利落地直接摘掉了他冠冕上那几颗亮闪闪的石头,一脚踹开他,立即去高前那里接回自己的控制权。
刚一出现,宇文肃原本就很烦躁的心情变得更加烦躁了。
高前领着这么多人,竟然被两个凡人带的几百号人撵着跑?
呵。看来他是真的活够了。
正巧,那个叫潘涵润的小子带着几个人追得急,已经和大部队脱节了,那他就不客气了。
宇文肃挥手在山野里布下简单的迷魂阵,让他们在里面渐渐走散了。
外面的人可能是得了嘱托,见天色已晚就不再追,打道回府,倒是机警的很,不然等天完全黑了,他是有信心将他们一网打尽的。
那么就只剩下里面的这几个可以利用了。可惜别的都是些小兵,也就只有一个潘涵润可以回收。
宇文肃放出自己饲养的从灵,让它将潘涵润吞吃掉,然后顶着他的皮变成他的模样,在夜里过去叫门。
他对从灵的能力不抱什么期望,能探听得些什么消息是最好,若是探听不到……单是想象一下他们发现真相的样子就足够令人愉悦了。
他们究竟会作何反应呢?
宇文肃透过从灵的眼睛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他们都这么关心同伴的吗?竟然都还没有休息。真是可惜,没有走出多远就被撞见了。
宇文肃捻起一枚果子送进嘴里,漫不经心地看着。
这只从灵想是跟着他呆久了,说话风格也相似,竟然栽在这里,实在遗憾。
不过,她果然下不了手。他看着杨湘瑶微微颤抖的手,想道。
竟然还懂得嘲讽,这只从灵倒是比以前的要更加欠揍一些,死了便死了吧。
只是没想到杨湘瑶竟然这么快就下定了决心,斩杀了套着潘涵润的皮的从灵。
最令他感兴趣的是她最后望着从灵眼睛时传递过来的眼神,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又像是一只被逼得失去耐心的野兽,准备好了使用自己最强大的杀手锏。
他真的很好奇。不过是什么都无所谓。他会最后一次劝说她与他合作,如果她还不同意,那就只能杀了她了。
第40章 终局(上)
同样的更改未来道路的尝试,为什么面对张明时是成功的,而对于潘涵润则会失败?
一样使命运发生了迁移,为什么只有在张明那里她才收到了世界意志的警告?
这些杨湘瑶曾经不明白的问题,现在渐渐有了答案。
因为根源。
张明的问题的根源在于他对女儿的重视,当女儿受到来自敌人的威胁,他就会动摇甚至叛变。而杨湘瑶给张兰儿解掉了诅咒,还帮她屏蔽掉了受到法术影响的可能,直接地断绝了张明未来重新走上歪路的可能性。
而对于她曾经的委托人,她的建议只能帮助他们暂时性地远离危险,只要他们没有脱离相应的存在隐患的环境,危险就有再度发生的可能。
潘涵润也是一样。他自己的性格是不会轻易被改变的,不论旁人如何劝说,临阵时他一定会选择追击,就算重来一次也会是一样的结果,他的性格就决定了他最后的结局。其他人也是一样,他们会因为个性导致的不同选择死在战场的各处。
而想要让他,让他们所有人规避原本的结局,就只剩下一个可能,那就是永远消灭会对他们造成威胁的人。
再说得清晰一点,消灭宇文肃。
毕竟已知正常战争都是他在推波助澜,为了自己能够一步登天。只要他不在了,战争自然就可以很快结束。
祯国国主这么多代被他把持朝政,早就给养废了。
只不过想要杀死这只大妖也并非易事,除非……
杨湘瑶把目光投向那本记录着禁术的书籍。
总有一天她会因此死去,那一天就快要来了。
……
“你还是没有想起来吗?”那个声音又出现了,语带忧愁地叹息,“要来不及了。”
什么来不及了?梦里吴懿竟也有了紧迫感,似乎有什么正在发生,而他连正在发生的内容都不明白。
无力感。
“来不及了。”那个声音重复道,“她已经做出了决定。”
谁?什么决定?
“天府……”那个声音答道。
天府?天府是……杨──!
吴懿猛然睁开眼,溺水般急促地呼吸着。
杨湘瑶决定了什么?他又该想起什么?
……
祯国国主称帝的消息晚了几天传过来,祯国军队那边已经好几天没有动静了。
有这个消息,就证明宇文肃的确已经在几天前到了定阳关。
他不知道在追求什么奇异的仪式感,一定要在消息传到边疆的当天送来下一封战书。
这次的时间很近,就定在第二天。
见到那封战书,杨湘瑶仿佛感受到了命运的召唤,她知道了,她一直等待的那一天就是明天,她甚至有些兴奋——以自己的力量去改变几乎是两个国家所有人的命运,如果一定要选一种退场的方式,那这简直就是她梦寐以求的戏剧性退场。
吴懿看着她脸上似是解脱又似是兴奋的表情,担忧不已。
“来不及了……”叹息的声音仿佛又在他耳边回响。
脑海中似乎的确是有什么破土将出,可却总是差上一点,每每想要回忆都只剩下一片空白。
无论如何,他要和她谈谈。
而在吴懿出声叫住杨湘瑶之前,她先向他走来了。
“我明天想要出战。”她道,“不是站在城上——我要到下面去。”
“为什么?”吴懿艰难地问。
带着惋惜与嘲讽的一声声质问在他耳边猛然爆发,他不禁皱眉,咬紧了后槽牙。
杨湘瑶显现出一点异样的狂热:“命运啊!命运的钟声已经敲响,它在提醒我,时候到了,所以我必须去。”
吴懿觉得她看起来不太正常。他担忧道:“可你不信命运。”
“我的确不信命运,现在依旧不信。”她笑道,“可我已经略微抓住了那么一点这个东西运行的原理,我又怎么能不想去利用它,改变它?”
“玄清!”吴懿低声喝止道。
“而且你不觉得,有什么事情在一切开始之前就已经发生了吗?我最近总有这种感觉。”杨湘瑶接着道,“比如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比如我总觉得我应该见过你,在别的什么时间的别的什么地方。难道你不觉得吗?”
吴懿不说话了,这正是他想要和她交流的问题。
杨湘瑶了然笑道:“看来你也有这种感觉。那就让我去,结束这一切,然后我们都可以知道答案,所有问题的答案。”
吴懿眉头紧皱,指节捏得发白,在这春日里忽然感到一阵寒意,叫他止不住地发抖。
他想拒绝,没有什么答案应该用她的命来换。
“不要拒绝我,这是我唯一的请求。”杨湘瑶双掌合十举过头顶,低下头去恳求道。
拒绝的话化作一块巨石梗在胸口,吴懿艰难地、缓缓地点了点头。
……
即便是要上战场杨湘瑶也没有带甲——稍微用点力去击打,便会被拦下,金色的符文在她身周呼吸般一隐一现。这些足以为她抵挡现有物理手段的攻击,而来自宇文肃点法术攻击则属于挡了也没有用的类型,索性就随它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