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ack 双手扣拢、抿了抿嘴:“那算最低现金总归需要一个方法,你说平均数不行,那你说一个方法?”
亦然却并没有跟他在方法上纠缠,而是直接将昨天排练好的杀手锏摆了出来:“你看这间公司,营运资本从一月到十二月,最高点比最低点高出三倍还要多。倘若你考虑到小红帽的终端销售量销售量可观,销售额每多 1%都会对营运资本产生单日数十万的影响,你不要小看这数十万,倘若将季节性、和影响的敏感度糅合在一起,这说明什么,说明你去预测一个理想的营运资本根本没有意义!
“因为存货动 0.1 天、应付账款动 0.5 天,这个差异都不是一个可以容忍的数量级。那么在座的,是你还是我能说清楚这批货应该几点到账么?如果不能,就算我们提出了一个机制,管理层提供不了这个精确到小数点的数字,这个机制如何能用来做价格调整机制?”
Jack 瞟了身边的同事一眼,又环视过洛凡、凡时:“所以你的意思是说,我们今天的讨论没有意义,因为根本算不出一个有价值的营运资本参考值。”
亦然摇摇头:“不不不,你不要曲解我的意思,我没有说今天的讨论没有意义。王总把大家叫到一起,自然就有它的意义。我说的只是,你用的这一套方法没有可操作的意义,就算你说的所有事情理论上都可行,实际上没有可操作性,它在实务里就是错的。
“我们的观点是,理想的精确到天的营运资本算不出来,就算算出来,也算不出来这个交易哪一天交割。我们应该分析的是,小红帽目前的营运资本水平,在不在它正常的季节曲线上,它正常地运营下去,是不是可以自给自足。如果可以,那么它的营运资本,就不需要额外的补充。再看净现金,是否符合历史时间段现金的正常水平,是否足够弥补营运资本峰值、谷值之间靠运营产生的现金所不足 以覆盖的部分。”
Jack:“但是,你说的这个运营产生的现金,是不是还会受到实际运营情况的影响?去年的数据就一定能代表今年么,管理层的预测就一定能代表今年么?”
好,他开始进入自己的圈子了。亦然眉头伸展开来,不自觉地露出一抹微笑,又赶快严肃地盖了下去,说:“去年的数据不能代表今年,但是去年前年大前年的数据代表了这个业务的历史运营水平。我们把一次性的事件抹掉,他们地状况都恰巧吻合。这说明这个业务,在历史年度上地运营,由它的稳定性和稳健性,符合它的市场地位和价值。现在的问题是,新的运营已经转手了买家,那么买家做到或者做不到,为什么要卖方来承担损失?我们唯一需要证明的是,我们卖的是一个自给自足的业务。”
Jack 意识到自己进入了她的循环,忙又开始将坑往回拉:“但是正常上,你分析一个业务,你要分析它的营运资本水平、你要分析它的最低现金需求,这难道不是正统的方法,你们为什么不接受?”他又长篇大论将之前的论点叙述了一遍,但却未能直接回应或拆解亦然的质疑,以至于渐渐落了下乘,连自己的底气都显得不足起来。
这场辩论,最终两人谁也不愿意被谁说服。或者说,即使双方互相都认同对方所说的具有一定的道理,只是事物的另一种解释方案,但是坐在这里,他们只要一刻还代表着客户,就一刻都不能让步。倒是在激烈的吵论中,对对方的坚持生出了一丝惺惺相惜。
“来,喝口水。”洛凡递过来一瓶矿泉水,亦然这才意识到,八点半吵到现在四个半小时,一口水都没有喝。人在极度亢奋的状态后,总是极度低沉,亦然忽然闭了嘴,连半句话也不想说了,一口气吞下了一整瓶水。林淼突然推门进来了。洛凡小声说:“我跟她说我们吵完了。”
亦然却心不在焉、无比无力地想起了昨天晚上——
半天冷战后,他还在气吗?
第49章 冷战
林淼见屋子里一阵和谐气氛,June 竟然和凡时谈笑风生聊起了最近的八卦,又瞥了一眼 Jack 和亦然,此时都看似心不在焉摆弄起手机。这才面露红光地问洛凡:“这是,吵论有了实质性的进展吧?”
洛凡呵呵两声,连面旁的肌肉都没有牵动,也笑的太假了。 “这,把我们关在这能吵出结果么?你觉得他们能听我们的,还是我们能听他们的?”
林淼眼波一斜,右眉轻挑、带起右边的嘴角上浮,半笑不笑的说:“那不是集团领导觉得这些都是技术问题,你们站在真理的制高点上,把对方说服了就行嘛!”
这回换了全屋子的人一起干笑,Jack 很调侃的说:“林总您真幽默。我们财务顾问,和真理有半毛钱关系么?!”亦然第一次抬头仔细审视了一下小帅哥,向他投去一个认可的眼神。
林淼将洛凡拖去一边,小声问道:“那这个没吵出个名目,让我怎么说道呢?”
其实房间里也没有别人,但是洛凡不知是否故意,侧到她耳边小声说:“这个嘛,你就说在你促成下,我们进行了异常激烈的争吵,喏——”说着往桌上一指,乱七八糟铺着的全是两方做的支持理据:“你把这些给他们一看,说双方财顾都做了很多工作,很负责任!坚持为自己的客户争取利益,不愿意让步。所以最好还得组织一场和双方管理层一起的吵论,最好领导也参加,把个关。”
林淼面色微红,浮起一个不一样的笑,点了点头。
明曦这里,却冰冷异常:
泡泡:“我碰撞完了,你别生气了好么?我错了。”
呆:“你赢了么?”
泡泡:“不知道算不算,但是结果算是好的,和我们预期的结果一样。”
呆:“赢了就好。”
就没有然后了,看来昨晚这场争吵的杀伤力,比今天现场时大多了——
“你一点都不关心我…”这是他昨晚当面说的最后一句话。
这天大约是明曦入职以来最差的一天了。他在几次来来回回同老板的讨论中,始终没能说服对方认同自己对需求的判断,最后一次,老板劈头盖脸地将他骂了回来,命令他按照自己的意思先改了再说。连严岩都劝他:“他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多,这么多次不统一,你真应该早点就直接听他的。”明曦不知哪鼓气上来,对岩哥都大声喊了出来:“他真的不懂 90 后的用户,但是我懂啊,我是啊!”
严岩横他一眼:“你冲我喊个鬼,有本事你冲他喊去!”
明曦自知理亏,声音降了些,但还是满肚子不服气:“那就按照他的改呗,以后我就别想,他说什么是什么!大不了哪天老子不干了,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呵呵…”岩哥一声冷笑:“不是我逗你,我第一年也经常这样。我不想成为过来人婊啊,但是实话跟你说,回头看自己、真 tm 幼稚。你自己消化消化,我先撤了。愤怒可以,辞职慎重。”
明曦点了点头,有些道理也不是不懂,就是真到了自己身上,真的做不到。他气鼓鼓地加紧改着,一边还应付着亦然问他几点下班的短信。
等他好不容易发出去,时钟刚敲过午夜,亦然还在挑灯夜战着,仍没有要睡的意思。他这才下定决心,打车直接去了她酒店。
可惜亦然并没有捕捉到他拖到地上的下巴、和长如牛头梗的冷脸,一开门就开始投怀送抱、上下其手,完全没有意识到此人并不在春花秋月的情绪里。身体语言倒是完全不骗人,亦然刚深吻下去的时候,明曦下意识地往后闪躲了一下,让她留心到了点不一样——
“怎么了?”她轻声问。
明曦把头往下一低:“烦。”
“工作上的事儿么?”结果她话刚问出来,洛凡就来了电话,今天他香港有会、坐了晚班机,这会儿应该刚刚降落。
明曦刚要开口,亦然已经拿起黑莓、一只食指伸到嘴前示意他先安静——
…
“嗯…明天我们的策略是跟他们说,不要谈最佳营运资本,因为谈不出来。”
…
五分钟后,见她电话依然不停,明曦自己便垂头丧气先去洗了个澡——
“恩这些材料凡时都带着了,明天我们会看情况发。”
…
“嗨…公司不参加你说能讨论出个结果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