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额首,说好。
张幼陵和相里迦没停留多久,因要准备明日换眼的事儿,片刻便走了,相里贺陪着她又坐了会儿,说得回去看看养的大白兔,也走了。
傍晚时分,萧道隅来找她。
试剑会结束后,萧道隅没有回天岁,留下来等她,听暗卫禀话,说昭和帝姬已经回了,直接就过来了。
院子里很惬意,篱笆里圈着几只鸡,他踏进院子,就看见秦楚躺在木头搭建的秋千架上小憩,疾走两步过来,拿扇子轻轻敲了秦楚的脑门一下。
“睡的可还称意?”
秦楚迷迷糊糊的坐起来,“萧道隅?”
萧道隅直点头,“对,是我,你的储君殿下。”
她揉揉头,“你来作甚?不是,你怎么还在昙中没回天岁?”
萧道隅说,“我是因为要等你,有事情给你说。”
“什么事情?”她疑惑。
“一件关于燕国皇室的事情。”萧道隅打开折扇,神色凝重,“你的父皇如今形同人质,你嫡亲的皇弟纯禅性命危在旦夕。阿楚,你愿不愿意以燕国昭和帝姬的身份重新活过来?”
桂花镇遇袭,她就觉得不好,没成想,连燕国也有事。
她皱眉,问萧道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萧道隅坐下来,语气沉重,“你知道的,天岁不能插手诸侯国皇室夺嫡之争,这是立朝伊始立下的规矩,所以,若你想保住纯禅的命,就必须得以昭和帝姬的身份重回皇室。”
她缄默半晌,点头,“我愿意,我愿意以昭和帝姬的身份重新活过来,你就这样做吧,需要我做什么?”
“医好眼睛,天岁祭祀大典的时候,我会让圣尊出面,把你在祭天台复活,你只要配合我演这一场戏。”
她说好。
萧道隅同她确实关系不错,可这样帮她仅凭关系不错是有点牵强的,她也不是傻子,知道这件事情当中,萧道隅一定有自己非做不可的事。
萧道隅嗯一声,“阿楚,这件事不要告诉张幼陵,要瞒着他,如果他知道了,一定会想方设法阻止你,你知道,他好不容易救下你,绝对不会让你再卷进腥风血雨里去。”
她攥紧了手,萧道隅说的对,这件事的确要瞒着师父。
“至于江月白……”萧道隅看看她,有些为难,“他伤你太深了,你若想忘记他,也不是没有办法。”
第16章 换眼2
她叉着手,静静地坐着,栀子花馥郁的香味一阵又一阵的被清风裹携在鼻尖,半晌,她昂昂头,柔声道:“必须要忘记是罢?”
萧道隅嗯一声。
她是个聪明的姑娘,怎么会不知道自己这个时候提起忘记江月白,是为了什么呢?
她说,“好,我知道这其中很多事一定是牵扯到他的,你怕我会心软,会顾念他,其实我也怕,我觉得自己放下江月白了,也只是觉得罢了,真的生死关头,我也不知道会不会动摇,忘记也没什么不好。”
萧道隅的眼神里露出心疼,他将手指搭在秋千架上,正色看她,“阿楚,你不要怪我,我答应你一定会让你做天岁最尊贵的君后,比做陈国的君后更风光。”
她微微弯了眼角,“我像在乎风光的女人么?我知道你知道很多事,你只肖告诉我,宋文成和秦琬,到底是什么关系?”
萧道隅叩着秋千架,“宋文成骗了她,因为赵国想吃掉燕陈,北辽独大,继而掣肘天岁。”
秦楚笑了笑,怪不得江月白攻赵,甚至灭了宋氏,天岁都没插手干预。
“天岁原是为了自保,萧道隅,你这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使得真好。”
“我也就当你是在夸我了。圣尊那里有吃了让人失忆的药,你换眼后,我给你送过来,明日我便动身回天岁,不能看着你换眼了,要好好的。”
送走萧道隅,她早早地吃过饭,就爬床上了,但是脑子里装些很多事儿,睡不着,又跑去同相里贺讨要了一包安神散,就着茶水喝了,安稳的直睡到日上三竿。
相里迦一个人来喊她,没见张幼陵的影子。
她跟着相里迦进密室来,还是顺口问了一下。
相里迦说圣尊急诏他回岭南天地宫,昨儿夜里就动身上路了。
秦楚想,该是萧道隅故意支开她师父的,便答应一声,在石床上躺了下来。
相里迦把麻沸散用水冲了,端给她,欲言又止,好半天才缓缓道:“你这换了眼,以后就能视物了,只是五彩瑞兽要瞎了。”
她想了想也是,五彩瑞兽也是挺可怜的。
相里迦继续道:“你以后就把它带在身边吧,它长的还挺漂亮的。”
她点点头,“好,以后我带着它,把它当亲生的崽儿待。”
相里迦还想说什么,回头看一眼躺在另一边的江月白,还是闭了嘴,把麻沸散塞给秦楚,“喝了这个,等会儿不疼。”
秦楚略笑了笑,接过来,喝尽了,未几只觉得浑身酸麻,脑子浑浑噩噩起来,逐渐失去意识。
相里迦把同样一碗麻沸散端给江月白,叹气,“你这是何必呢?其实瑞兽的眼睛,只不过是安上了不太好看,不影响视物。”
江月白毫不犹豫,接过麻沸散,低声道:“是我欠她的,应当还给她。虽然是秦琬下的手,可终归是我的错。”
“你既然心意已决,我也不好说什么,你若是愿意,我给你换瑞兽的眼睛也不是不行。”相里迦试探道。
他把麻沸散一饮而尽,摇摇头,苦笑:“不必了。”
换眼很成功,一切理整好,相里迦让相里贺把秦楚送了回去。
江月白醒来的时候,双眼多了一条覆眼的白绫子。
临江守在他身边,尽是担忧。
相里迦洗着手,对他道:“都按你的意思,已经把阿楚的眼睛换给你了,我一把年纪了,自认见多识广,真是想不通,你这是图什么?”
江月白摸摸白绫覆着的双眼,沉吟片刻,“这是她的眼睛,她用着我的眼睛,无论以后还怎么恨我,我和她都是一体的,再也不能分开了。”
相里迦吃了一惊,心道这是什么谬论??
“你开心就好,以后有什么打算?”
江月白摸索着起来,临江过来扶他。
“我得回陈国去,燕国皇室一定发生了大事,前几日在桂花镇被燕国死士偷袭,都和合德帝姬有关,若她意图对阿楚不利,我不能放过她。”
相里迦点点头,“也好,燕国的皇室,也该理整理整了。以后有什么用的上我的,你只管说,我能帮一定帮。”
江月白额首,示意临江扶他出门。
相里迦拿汗巾擦着手,望望江月白有些颓败的背影,陷入沉默,好半天,他才抬头拍拍脑袋,出来密室,去看秦楚。
药劲过了,秦楚醒过来,就听见相里贺在和谁说话,便喊他,“相里贺?”
相里贺一听她醒了,乐不可支的跑过来,拿手在她眼前晃,“阿楚,阿楚你能看见我吗?这是几只手指头?”
她眨眨眼,“五只,相里贺,我看得见你。”
她四下打量,原来她住的地方是一间木屋,一应摆设简单又很有意境,窗子又大,光线也好,外头是个大晴天,还有菜蝶在翻飞。
相里贺高兴坏了,拍手,不过还是没忘记嘱咐她,“方才我爹爹过来了,说你才换过眼睛,不能被风吹了。”他从袖子里掏出白绫子递给她,“这个,你还得再绑几日。”
重新恢复光明,秦楚可不愿意马上再绑上白绫子,摇摇头,“让我再看看,多看看,原来五彩瑞兽的眼睛真的和正常的人眼睛视物一样,我看到天是蓝的,花是红的,”她看看相里贺,“你也长得很好看,就是身板瘦弱了些。”
相里贺傻呵呵的笑,“那我以后得吃的壮实些。”
到底是才换过眼睛,看的久了她眼眶会疼,也就从相里贺那里拿过来白绫子绑上。
又在昙中修养两日,每日都要喝三次决明草熬的汤药。这日,离开昙中三天的萧道隅回来,看她已经活蹦乱跳,眼睛也恢复如常,十分高兴,拉着她去食邑喝酒,喝了个昏天黑地,不醉不归。
她握着小白瓷瓶,醉醺醺的趴在桌子上,说着醉话,“萧道隅,这药,是把前事尽忘,还是只会忘记一些不想记得的事?”
萧道隅说,“尽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