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黑,然而深情(34)

我不恨你了,你也不要再爱我。

两清了。

第28章

章华殿的气氛很凝重,皇帝斜倚在金漆盘龙宝座上,一言不发,一动不动,因为刚刚沐浴过,头发都是湿的,他也不许别人近身打理,任由发梢的水珠滴滴答答的坠落。

滴答滴答,那声音断断续续,不绝如缕,一下接一下的全敲打在乔保颐心上。

他是知道的,皇帝此刻为何如此落寞。

总算是等到天亮了,乔保颐忙堆着一脸笑容,上前给皇帝送彩头,“陛下瞧,天亮了,新年打头的第一天,老奴给陛下请安了,惟愿陛下圣体安康,岁岁如意。”

皇帝抬眼看着乔保颐,素来深藏着雄才伟略的眼底有些空洞无神,他脸上的神情滞了一下,越过乔保颐的肩膀看对着落在窗柩上的阳光微蹙了一下眉头,仿佛在为它的来临而感到困惑。少倾,皇帝抬头望向窗外朦胧的青天,呐呐道,“又过了一年呐,时间如白驹过隙,当真叫人追赶莫及。”

听得乔保颐心头一颤,双十年华的人,何故有此喟叹。

乔保颐不敢多问,只尽量保持平常态,“该是用膳的时辰了,新春第一天,陛下用完膳后按礼该是要去翔鸾阁给太后娘娘请安的。”

皇帝收回目光,点点头,“传膳吧。”

指令传下去,宫女立刻鱼贯而进,裙裾摇曳轻拂间就在皇帝面前罗列出了三十六道美味佳肴,萧珏修瘦而不见骨的手指捏着筷子在满桌珍馐上逡巡了一圈,最后他将筷子搁置在桌边的青白瓷盘上,伸手端起碗桂花白果粥慢慢喝着。

“参见陛下!”半碗桂花白果粥喝了没一半,就有一个小太监在殿门口叩拜道。

皇帝冲那小太监招招手,命他走上前来。“何事?”

小太监禀告道:“霍军侯在殿外求见。”

皇帝面上还来不及露出什么表情,乔保颐可真是有些急了,这一桩桩一件件的真是不想要陛下安生了,但他毕竟是宫里的老人,不会说因为着急就失了分寸,所以只是满脸忧切的去打量皇帝。

然而皇帝面无表情的说道:“去告诉军侯,沈华英不日就会释放出狱,他且安心奔赴沙场。”

但其实沈华英是直到三月末才走出牢狱的,太后的意思是想关他个一年半载。

但是三月份的时候发生了一个大的变故。

三月十一这天,金陵城上方出现难得的万里晴空,明媚的阳光在人家屋顶上烂醉,大街上处处是追着糖葫芦奔跑的儿童。胡夏人有发动了战争这件事对于远离战场百姓来说远没有柴米油盐重要,甚至襄阳城外的滚滚硝烟也由于已经有人冲上前去挡着了,便没能太过动摇他们对于新年的无限希冀。

人人脸上都挂着笑容,似乎每个人都有那么一两件开心的事可以沏上一壶好茶,坐在庭院里与二三个好友分享。

白昼将尽的时候,低空处的白云深染上夕阳的红,飘到大牢的窗口时就像一簇熊熊燃烧的篝火。

沈华英稍一抬头,就看到了这片云霞。不知道牢房外的人看到的是什么样的景色,但在沈华英的视角,天窗切割出的那一片天空残阳如血,看起来太像是一张大张着的血盆大口要将一切吞噬。

她已经被关在牢里三月多月了,在这样一间的牢房里待着,甚至不需要受太多的酷刑,那种无处不在的阴暗和潮湿就能把人逼疯。

看着窗外广阔的天空,一种钻心入肺的无力感深深揪住了沈华英的心.......

皇帝难道打算这样一直将她关着吗?

“沈将军。”沈华英正兀自忧愁着,两个狱差领着一个中等个子的官员走了过来,这人沈华英认得,是兵部侍郎张进,主管军务的。

这还是沈华英入狱后头一次见到刑部之外的人,张进的出现深深牵动了沈华英的心。

沈华英躬身行了个礼,“张大人为何怎么来了这狱中。”

这时候,狱差已经把门上的锁链给打开了,张进一步蹿进来,急得拽了沈华英就走,“出大事了,哎哟,边走边说吧!”

沈华英没给他拖动,玄央公主和李家心心念念盼着她死,指派来的杀手刺客已经数不清了,暗中也谋划过下毒之类的阴招,好在霍家势力也大,早早派人暗中护着,她才算没着了道。

行走在生死边缘的人不可能不比常人多些警惕,“沈华英是戴罪之人,张大人有事便在这儿说吧。”

“哎,你看我。”张进一拍脑袋,后知后觉的从袖子里掏出皇帝的手谕,真是要放沈华英出狱不错。

“是前线出了状况?”出了监狱,张进便领着沈华英去府衙里换上了盔甲,像是要让她立即奔赴战场,多留一刻也不能。

张进道,“小年过后,四族人就对襄阳展开猛攻,军侯率兵出城杀敌,在隆受到了胡夏人的埋伏,被围困在襄阳城外的青木崖上,只有数百残兵对阵胡夏人的五万大军。”

沈华英忙问,“那现在情况如何?”

张进道,“不容乐观,胡夏人认准了军侯是天下战局的主心骨,军侯若有何意外,梁军必然人心涣散,故而十天内接连发动了四十二次进攻,青木崖一峰独立,孤绝奇险,军侯率领士卒浴血奋战,堪堪将抗下胡夏人的进攻挡下,但探子回报说,崖上缺水缺粮,军侯他们只能杀了战马来食用,现在已经是山穷水尽了。”

沈华英道,“孔老将军驻守襄阳,不曾增援吗?”

张进脸色一下子暗了下去,他长叹了口气,说:“孔老将军战死了。”

“什么?”

“军侯被困,孔老将军一时乱了方寸,在增援的半道儿上遭受伏击......尸身眼下还被胡夏人挂在军营大门前用以耀武扬威呢。”

沈华英脚步顿了一下。

张进接着道,“更糟糕的是,夏人也同时对襄阳城和岭南展开了猛攻,世子昨日就赶往了襄阳,陛下的意思是让沈将军尽快到武陵整顿军队,随后增援世子,军侯和襄阳城,两者都是大梁王朝的不可丢失的命脉,务必要救回军侯和守住襄阳城。”

“必当全力以赴!”

张进将沈华英送到城门便没往外走了,战事爆发,兵部的官员忙得团团转,张进案桌上也是堆满了繁琐的公文。

沈华英便告辞了他,快步走出城门,金陵城外,早已经准备好了强健的快马。她走上前抓住缰绳,正要翻身上马。

而皇帝就是这个时候走出的。

青衫,紫袍,白底皂靴,滴水不漏的脸。

“沈华英。”皇帝在他身后喊。清的,柔的,朗润的声调,仿佛一场山雨,在玉阶上遍地绽开。

沈华英身子一僵,过了片刻才缓慢转身,也不敢多瞧皇帝是个什么脸色,干干脆脆的就跪了下去。“微臣参见陛下。”

他们没有立即开口,因为他们的情绪像弓弦般都是紧绷着的,两个人就这么静静的对立者。

静得已经够久了,还是没有人开口。

“不想见到朕?”

跪在那儿跟尊石雕似的沈华英这才有所动作,她自下而上慢慢抬头,看到皇帝的白底皂靴,金丝腰带,云纹衣领,最后是那张滴水不漏的脸。

在她看过去的时候,这张面无表情的脸似乎瞬间柔和了几分,然后眨眼就像沙砾上的露珠,消散了个不留痕迹。

因为皇帝听到沈华英端着副官腔道,“微臣不敢,敢问陛下还有何事吩咐?”

皇帝的面色就在这话音后僵了起来。

作为帝王,他脱下龙袍,换上寻常便服,从成堆累叠的折子中抽身到金陵城外来见她,给的是十二分的真诚,而沈华英的回应呢,永远是敷衍和冷硬。

但这一次,皇帝觉得自己却没有多大失落和愤怒,大概是自己的潜意识里就已经预料到会是这么一个结果吧。他僵在那里,只是在思考这么将话接下去。

“罢了。”许久,皇帝摆摆手,“你去吧。”

沈华英低下头,沉默了许久,再抬起头,她原本平静无痕的眸子里分明有什么情绪在疾速的流动着,“陛下,是沈华英辜负您了。”

皇帝一呆,这句话真真正正的击痛了他的心,他对着沈华英的脸细细看了许久,看着看着,看得微微塌了双肩。但他到底也没再说什么,目光越过沈华英的肩头去看她身后水提上犹如笼罩着青烟的绿柳,只道,“战场凶险,你自保重,切记平安归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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