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黑,然而深情(24)

这一日,宫中就来了人宣沈华英进宫面圣。

来的是两个沈华英没见过的小太监,但到了通往后宫的栖霞门后领路的人就换成了大太监乔保颐。

人在宫中行走,由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眼看被乔保颐带着走上一条碎石铺成的小径,沈华英不禁暗暗起了疑虑,心想皇帝见她该是谈论关于屠百城等人的事,只是既然是谈公事为何不在章华殿接见她,到这种曲径通幽的地方做什么。

一路忐忑,穿过十重宫殿,九丛斑竹,走过五条风雨桥,那座与皇宫的肃穆格格不入的水榭便出现在眼前。

沈华英来到水榭内,就见皇帝身子斜歪凭倚着鹅颈靠椅休憩。如墨的长发先在头顶绾了个髻,由镂空白玉簪和白玉环别着,而后一泻而下,散开如半张扇面,贴着云纹广袖一道垂在靠椅边沿,张扬开一股散漫的风流。

因这份随意,帝王威严减去不少,彼时,他的节骨明晰的手指轻轻拨动着桌上的冕冠,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像是等谁等了许久。

沈华英目不斜视,从容行礼,皇帝让她平礼就又从容恭敬的起身。

“看茶。”皇帝声音过后,立即有侍人将沈华英引到皇帝左手下的座上,捧上茶盏。沈华英接过喝了一口,忙又离座为君王赐茶而谢恩。

皇帝这才问话,“禁足五日,思过思得如何?”他缓缓说来,说的虽然是诘责的话,却并没诘责的语气。

“回禀陛下,微臣已经知错。”

皇帝微微直了下腰身,认真道:“错在那里?”

沈华英一板一眼的答:“我朝是讲究礼节的大国,微臣又有幸蒙受天恩得以跻身朝堂,本该兢兢业业,恪守职分,为君竭力,为国争光。然而微臣行为鲁莽粗鄙犹如蛮夷,有损国体。这几日来,臣在府中闭门思过,每每想起这些,真是......”

“行了。”皇帝打断道:“你就敷衍朕吧。”

沈华英摆出越加恭顺的姿势,道:“臣惶恐。”

皇帝轻哼一声,移开脸看了乔保颐一眼,后者会意接连捧上来个木匣子。

皇帝微扬起下巴,看着那木匣对沈华英道:“一万两黄金的银票和赦免文书。”

“谢陛下。”对于皇帝如此轻易的跳过问罪的环节,沈华英心底还是很庆幸的,谢恩时语气中便没了那种刻意保持的奉承和低三下四。

事情到这儿也就该谈完了,但是皇帝也没说让沈华英告退,沈华英也不敢先提走。

第21章

这处水榭四下里竹林和树木覆盖缠绕,繁密的树枝下垂至低矮处,随风摇出一片窸窸窣窣的轻响,环境过于幽静深远,那声音落在耳里也显得十分清晰,使人感到心神舒爽,心头挥不去一股宁静的气息。

正当沈华英有些走神时,耳边忽然响起皇帝的声音,而皇帝所说的正是她此刻心底想的。“你觉得此处怎么样?”

“微臣觉得挺好。”好,怎么个好法,沈华英说的是真心话,但这个答案未免笼统得近乎敷衍。为了不使自己显得太过不识好歹,沈华英又忙补充了一句:“微臣是个愚鲁的,不太会说话。”

听出她话中真挚,皇帝的嘴角弯了弯,像是在笑。若有所思的道:“这儿清净,来到这里倒像是从皇宫走到了另一个世界,朕也觉着不错,得空便会过来坐坐。”说着,皇帝深邃的瞳子中飘出两缕柔和的光辉轻轻落在沈华英身上。“说起来,你还是第一个到这儿来的臣子。”

听到这儿,沈华英的心已经起起伏伏跌宕了两三次。她见过步步为营的皇帝,见过雷厉风行的皇帝,也见过平易近人的皇帝。但任何一个往昔的皇帝都和今日的皇帝不相符,沈华英觉得今天的皇帝温和得有点莫名其妙,她暗暗猜测这背后是否有其他的意思。

只是皇帝此刻的眼神未免太过纯良清澈,像他这样从小在深宫长大,对那些勾心斗角,你死我活的贪婪人性洞若观火且运为己用的人来说要露出这样真挚的眼神并不容易。

沈华英心里几度沉浮,将自己的价值重新又掂量了几下,还是觉得皇帝对她这样温和实在没有道理。

没有道理的事情总是令人不安。

沈华英不知该怎么接话,但又不敢不接话,正犹豫着,皇帝又开口了。

他问:“在想什么?”

沈华英硬着头皮答:“微臣在想陛下今日似乎心情不错。”

皇帝目光清亮,眼里闪出一星光辉,蔓延到嘴角竟是一份玩味的笑意。“你也识得朕心么?”

沈华英有些那一招架皇帝这样的视线和语调,那里面流转着一些令她深觉古怪的东西。“臣惶恐。”

静默了一下,皇帝的语调倏忽一变,几分认真压重了他语气的气势。“沈华英,

相似的问题,皇帝已经问过两次,第一次是她用后印逼迫皇帝扶持她继任镇北台将军职位时,皇帝心存愤懑,而用这问题讥讽她。第二次是她出师岭南前,皇帝暗示她不要动歪心思,而用这个问题来敲打她。

而这第三次是为什么,是讥讽还是敲打。

沈华英一颗心提在半空,跟着,她缓缓跪下身,道:“是,陛下。”

“抬起头来。”皇帝说。

沈华英依言抬起头。

皇帝仍然不满意,进一步说:“看着朕。”

沈华英心神微颤,还是依言对上皇帝的脸。

就这样,皇帝久久凝视着她,仿佛想把自己的目光化成一把解剖刀从她的眼睛插入将她的心解剖开来看看是真是假。

许久之后,皇帝面上展露出一抹浅笑,语气跟着又温和了起来,他道:“朝堂的事有朕,你在前方安下心,朕总归不会委屈了你。”

沈华英忙道:“微臣谢过陛下隆恩。”

“那么......”皇帝迟疑了片刻,才将话说全。“朕祝愿你此去建功立业,成就不世之名。”

说完这句话,皇帝认真的看了沈华英一眼。

沈华英立即一丝不苟的按照礼数磕头谢恩。“谢主隆恩!”

这之后皇帝才放沈华英离开,还是由乔保颐将她送到栖霞门,总算远离了皇帝,沈华英深深吸了一口空气,只觉入宫这一趟比和千军万马对阵还要惊心动魄。好在要办的事情到底已经办好,沈华英稍稍定了心。

正要跟着来领路的小太监离开,沈华英忽的感到了脑袋里一阵沉重的眩晕,这阵眩晕来得猛烈而突然,眨眼就袭遍她的全身。

这种眩晕是沈华英熟悉的,三年前皇帝假借纳时家女为后为名,让她护送时家女进宫,帝后洞房花烛夜,进了凤仪殿的人却是她,那时她也是因为中了这种使人疲软乏力,神思混沌的药。

难不成皇帝再一次故技重施,想要用这种手段将她困在深宫?

皇宫直到现在还是草木箐华,花团锦簇,突然之间却变得荒凉无比,沈华英觉得自己好像从繁华的市集一下子来到了廖无人烟的荒原,直面着连绵冷山,凄凄寒雨,不仅是孤寂,更是一种在劫难逃的毁灭感。

许久之后,她的心底传上来一阵清脆而又低沉的响声,好像是冰层破裂时发出的。“滚开!”

眼见沈华英挣扎,本来看着恭恭敬敬的两个领路小太监忽而换了副模样,跳上来封住她的口鼻,架了人往向内宫去的通道走。

药效已经完全扩散开,这个时候,沈华英已经连抬头看前方的力气都没有,眩晕感像石块一样紧紧压在头顶,眼前的景物都罩上了一层白雾,蒙住了她的视线,把所有的东西都变得看不清,看不透起来。

也不知道被带进了那座宫殿,穿过一帘帘匝地的红色布蔓,沈华英察觉自己放平了摁在一条长凳上,周围簇拥着不少人,看不清是胖是瘦,是男是女,入眼全是糊成一团的黑影,跟个魔怪一样。

这是做什么,是要拿她头猪宰了吃肉吗?

憋着最后一口气,沈华英一脚踢飞了身侧的一人,扑腾着坐起来,因为她的这个动作,旁侧的人惊叫了好一阵,一伙儿人又手忙脚乱的扑上来,把她摁倒,用牛筋绳从她的肩头绕起,缠绕着大臂小臂直到手腕,脚腕,捆绑得十分严实用力,沈华英纵然是个行伍里出身的,也觉得手臂上的血脉都被勒得不通了,皮肉生疼。

“验仔细了?”布幔外有人在下达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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