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魔鬼找上姚白,告诉她从高一开始每天睡4小时,全国高校任她选,姚白大概率也是选择保命要紧。
沈夏……沈夏估计会犹豫一下,和魔鬼详细咨询下其他条件。
所以,沈夏再三看到庄琳叫她早点睡保重身体的微信时心中无比复杂,陈美娟那是根本没经历过高考,你一个和我一样的复读生是怎么说出这样的话来的?
如果不是庄琳和她一理一文,她甚至要怀疑庄琳是在打压竞争对手。
烦啊烦,教室后面挂牌上的数字进入倒计时了,她的模考分数还是那个鬼样子。
她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突然悟了高三为什么那么多女孩剪短发。
沈夏曾留短发多年,在高三后暑假才留长,她以前只觉得方便打理,早上晚期可以不用梳头直奔学校,推己及人,她一直觉得她们是为了省下早上的时间多睡会儿。
现在,她突然觉得这只是原因之一,原因之二是因为烦,一烦就忍不住抓头发,长发马尾一抓就乱,只能剪短。
分到考时方恨少,题到做时方恨生,她真是恨之前不努力的自己。
旁边有人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她抬头——是姚白。
“什么事?”姚白和她熟,知道她平时脾气还好,但写题时被人打断会暴躁,姚白要借卷子练习册笔记直接从桌子上拿,不会没事无故拍她。
姚白下巴指了指窗外,她顺着她的下巴看去——庄琳在后门张望,和沈夏对视开心地笑出来。
沈夏摘了眼镜,按了按额角,起身走过去。
“什么事?”她的语气已经藏不住不满。
“端午快乐!”他把藏在身后的粽子拿出来。
“什么味道的?”沈夏想好了,他说甜的她就说她喜欢咸的,他说咸的她就说她喜欢甜的,她只想把粽子仍在庄琳脸上。
“不知道你口味,甜的咸的都有。”庄琳用期待的眼神地看她。
“谢谢你,”她提起了那口气松了,“我回去复习了。”
“你复习吧,记得好好休息。”
庄琳放下粽子跑了。
沈夏在一片唏嘘声中提着粽子回座位。
姚白挤眉弄眼凑了过来,“不愧是学霸,早恋还成绩怎么好。”
沈夏气笑了,“拿串粽子就是早恋呀?哝,给你,我和你早恋。”
姚白捧着粽子走人,快到座位时突然停下转身:“真给我?你不要了?”
“不要了,”沈夏好生没好气,“亲爱的。”
“老公,你真好~”姚白拖长声音,声调蜜糖般粘软。
沈夏打了一个哆嗦,双臂上鸡皮疙瘩冒头。
姚白这货怎么跟狐狸精转世似的,可惜她不生在古代,不然妥妥一代宠妃,天天逗逗猫逗逗狗,考个鬼试。
端午节说是放三天,实际就是周末加上一天,其中两天沈夏接着待在市图看书,端午当天被陈美娟拉去上香。
沈夏没想到自己还有乌鸦嘴的潜质,敷衍庄琳的借口都能成真。
陈美娟难得没有出门卖早点,反而从早点摊上提溜回一串粽子,她自己蘸着白糖吃白粽,沈夏配牛奶吃咸粽。
沈夏极其配合的穿了裙子和凉鞋,以视郑重。
到了地点她极其后悔自己的决定,寺庙建在山上,石阶极长,小步小步爬的沈夏又累又慢,后面不断有人超过她,她眼睁睁看着那些穿着长裤运动鞋三步并一步的男男女女爬地潇洒惬意,心里难受得不得了。
心诚则灵,佛祖那般普度众生,那会介意你衣着问题。
她心中淌泪爬完的石阶。
上去一看,乌烟瘴气中又是黑压压的一片人。
“妈,我们回去吧!”沈夏一指,“人那么多。”
“回什么回,”陈美娟不高兴了,“来都来了,进去拜拜。”
陈美娟硬拉着她手,半拖半拽地把她拉近寺庙,三根细香是免费的,僧人会直接发给香客,更粗的香才要花钱买。
她跪在蒲团上拜了三拜,说不上敷衍,也谈不上虔诚。
她从小到大都不算什么幸运的孩子,小时候买饮料连“再来一瓶”也没有见过,她的成绩起起落落过,都是她努力或者松懈的结果,有运气成分,不多罢了。
在弥漫的香灰中她感觉到最近少有的宁静,得之我幸失之我命,一切随缘。
她真的已经尽力了。
一年来,她在不断和懒惰天性斗争,喝着鸡汤自我激励。
一次次看着联考排名绝望,那些名列前茅的人究竟是怎么学的,人和人的差距怎么能那么大。
她无数次怀疑自己不是读书那块料,她知道有人能过目不忘,她也知道有人学的快而精,她还知道有些人从小在家庭里熏陶。
她太普通了,天赋、家庭、专注力。
寺庙中供着好几座佛像,陈美娟和她依次拜过。
出了寺庙,把香插在庙门口的坛子中。
那个坛子长的有点像鼎,里面插满了香,下面落成一层层厚厚的香灰。
她再次觉得佛祖不会庇佑她,那多信徒,佛祖大概不会听见她的愿望。
她在寺庙外面看见好几个高考生,很明显,苍白疲倦又带着稚气的脸。
不知道他们谁中能得了好运,考场一连提升几十分。
或许有一两个幸运儿,或许一个都没有,那些幸运儿至今都留在传说中,在生活中沈夏至今没有见过一个。
再回去上课,沈夏觉得自己心境平静许多,就剩下那几天了,她改变不了什么了,实力就是这样了,她上不去了,不出意外也下不来。
班上许多人也放松了下来,精油和咖啡味道淡去了,晚自习把空调关了,前后四面窗户大开,草木清香若有若无。
还有一部分人在坚持着,希冀最后的希望。
学校也意识到最后没有必要打鸡血了,模拟卷比平时简单多了,许多人的文综卷的分都很高,摆明了让他们放松心态。
姚白经期会痛经,每次都靠止疼药度过,效果沈夏不得而知,这次姚白为了更稳些买了新药把月经延迟。
她恢复了正常的睡眠,比前段时间脸色好多了,黑眼圈还残留着,一时半会下不下去,只能靠之后的日子慢慢养。
姚白人生中最大的坎可能就迈过去了,沈夏不知道她以后还会面对什么,大概率没什么难事了,工作和家庭应该都会被家里安排的好好的。
她会在肥肉和奶茶间纠结,会为了连续剧的结局辗转反侧,但不会再为了一件自己不喜欢的事情很长一段时间每天只睡5小时了。
她说不定会长成她妈妈的样子,对外温温柔柔的,很有气质,在家中则会和孩子一起打游戏。
至于沈夏自己,她不知道未来自己会做什么,她只希望不要活成陈美娟那样了,太累了,也太无望。
她希望活的快乐点,之后出社会不论,大学四年她希望好好的,和舍友快快乐乐度过无忧无虑的日子。
考前前一天,大家把所有的考试资料从楼上扔了下去,纸片纷纷扬扬。
沈夏四年前就看过同样的场面,那时她读高一,在一楼,楼上的书本卷子翻飞,老师敲着黑板让她们注意听讲,但谁都听不进去。
她是复读生,不在本校考试,和其他复读生安排到九中。
陈美娟问了地址,给她在附近定了旅馆方便她中午休息。
第一天考完出考场不久,上午科目的答案已经被传的满网,庄琳问她有没有对答案,选择题对了几题。
如果在平日她会觉得很烦,太烦了,他怎么什么都管。
但她出考场后心情异样平静,看到庄琳的微信就像一道高考题一样,很平静地扫过,然后淡然地关了手机。
她上了公车看着外面不断涌出的人群,心如止水。
回到家她甚至看进去了几道明天的错题。
第二天全部考完,班主任给她打电话让她回来拍毕业照。
操场上假草如茵,穿着白色校服的学生或结对或单人。
沈夏仗着优势又一次站在了后排,是阶梯状的台,她可以一揽操场。
她第一次觉得操场上的假草那么真,仿佛遥远北方的草原,穿白色校服的学生就像被放牧的羊群一样,悠然飘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