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最近被学习效率弄得心烦意燥,心中焦急,晚上都是抱着资料躺在床上睡——她的父母都已经回老家去了,无人管她的作息时间。
陈美娟在离开前炸了排骨和鱼冰在冰箱里,她买了许多,用盘子分了好几份冰,方便沈夏加热也方便保存更长的时间。
沈夏努力地读书固然受到了“高考改变命运”这句口号的影响,而另外的鲜为人知的理由是想逃离那个家。
逃的远远地,不再回来。
她有时会宁愿陈美娟和沈强和以前一样,前者对她缺乏关心,后者对她使用暴力,但似乎随着她的长大,他们也悄然改变了自己。
或许是岁月让他们变得优柔,沈强很久没有对她动过手了,陈美娟会在生活一些小的方面关心她。
买票的那天,陈美娟还告诉叮嘱她不要为了学习弄坏身体,健康要紧。
为什么他们早些年不这样呢?沈夏偶尔会困扰,但现在她很想回家热一份排骨。
她坐在一颗树下,在懒洋洋的太阳下给庄琳发了微信,告诉他下午自己不来了,祝他新年快乐。
庄琳回的很快,希望她能在下午和他见一面再走,他买了一件新年礼物给她。
沈夏犹豫一下,问他喜欢什么,她趁着快递还没有放假去网上买一件送他。
庄琳估计也犹豫了,过了一会才发回来,“目前没想到,算了吧。”
沈夏:“这太不好意思了。”
庄琳:“不是很贵的礼物。”
沈夏想了想在:“好吧,我等你。”
她补充到,“你到了给我打个电话,我不在自习室了,在一楼看书。”
“好的。”庄琳回到。
她又在广场上转了几圈,她的卫衣是姜黄色,沈夏莫名觉得自己宛如一条讨不到饭在黄土地上晃荡的土狗。
她晃荡到一楼的历史区,悠闲地挑了本关于唐朝的书,通过李世民写的那些婉约诗写关于李世民的趣事,言语诙谐,旁征博引,十分有趣。
沈夏靠着书架,抿唇憋笑,引得旁边整理书籍的志愿者奇怪一瞥。
庄琳来得比平时早一些,沈夏出来时看见庄琳在过安检。
保安大叔拎着他的包,庄琳的表情有些窘迫,看到沈夏竟然偏过去头顿了顿才又转过来看她。
“图书馆不能带吃的东西。”保安大叔指了指安检门附近的贴条。
庄琳哀求地望着她,沈夏幸灾乐祸地笑。
笑了一会儿,沈夏从旁边的侧门出去了。
“你送我吃得?”沈夏故意问道。
庄琳尴尬:“我看你在市图吃过东西。”
沈夏指了指市图外面两侧的储物柜,相对于市图的人流量这些两排柜子是必然不够用的,于是柜子上面放满了苹果、香蕉、牛奶、沙琪玛、蛋黄派等物。
种类齐全,拥挤地凑在一起,非常像个早餐摊,不要钱的那种。
“你为什么觉得可以把食物正大光明地带进去,”沈夏解释,“我以前是放在口袋里带进去,你没发现我带的吃的体积都不大吗?”
庄琳回想了一下,沈夏带的东西的确都不大,都是散装巧克力或者饼干之类的东西。
他卸了一边的带子,书包滑下,他从书包里拿出一盒德芙的巧克力,“送你的。”
沈夏没接,就这他的手看了看,摇头道,“谢谢,但我不喜欢吃太甜的东西,要不你拿回去吃吧。”
“你前几天带的不就是德芙吗?”
“我带的是黑巧克力,没那么甜,”她细细地解释,“你这个是牛奶巧克力”
沈夏补充,“我其实不喜欢吃甜的东西,带黑巧克力是因为看到文章说黑巧克力可以提高记忆力。”
“哦,”庄琳干巴巴收回了巧克力,“那你喜欢吃什么?”
“水果,蔬菜,海鲜,红肉,”沈夏想了想,“其实我不挑食,除了有特殊气味的东西,比如榴莲、菠萝蜜,熏过腌过的东西,重油重盐的东西,其他吃的都可以接受。”
“哦。”庄琳再次以一个单音节回答。
他顿了顿,“那我下次补送你一个礼物吧。”
“下次再看吧,”沈夏敷衍着,挥了挥手,“我会家啦,拜拜。”
“拜拜。”庄琳挥着那盒巧克力。
他站在原地,目送沈夏,高三许多女生为了不浪费时间都剪了娃娃头,沈夏也是,她原来是长发,低低扎个马尾,垂落在肩甲间,剪了之后浓密的黑发半遮脖颈,在阳光中显得有些毛躁,像团毛茸茸的小动物。
沈夏在目光中彻底消失后,他徒手拆了巧克力盒,拿了一块品尝。
没尝出来什么牛奶味,但对于他来说甜度正好。
春节那段时间,相比较其他人的团团圆圆、红红火火,沈夏的日子太过清静。
她到觉得无所谓,反而还喜欢这种清静。
早上终于不会被豆浆机的声音吵醒,可以睡到太阳高升再起床,在被窝里懒懒地穿衣服,九、十点左右吃着薯片配燕麦配油炸排骨这种不健康的早午餐看电视,对着窗外发发呆再挣扎着练练字帖,练完字也差不多到了午饭时间,她对着镜子撸撸头发,去外面为数不多的开着的饭店照着菜单吃,春节期间人不多,往往整个店就一两个人,老板也大方了,有时会送她一个饼子或小菜,会提醒她除夕中午还可以来吃,晚上就不开门了,要过年。
晚饭一般是各种汤汤水水,沈夏实在没有一个人做饭一个洗碗的勤快,她吃了午饭把红豆薏仁或者银耳百合桃胶那些佐料泡在水里,到了时间捞起来往电饭煲里一丢,调好功能就接着做自己的事去了。
市图闭馆前几天她分了好几次把自己想看的书背了回来,下午一边看一边吃零食,时不时去手机上冲个浪,看看笑话。
她的天赋技能大概是自娱自乐,对着镜子对着空气把那个笑话生动地讲出来,然后哈哈大笑。
她在网上看到有父母担心独生子一个人太寂寞打算给孩子填个弟弟妹妹,沈夏简直无法想象自己有个弟弟或妹妹会怎么样,最可笑的是陈美娟竟然问过她想不想要弟弟妹妹,沈夏当时心里冷笑,你再生个让我提前当妈吗还是再往沈承家送?
家中无人的日子才是她最享受,她可以做自己的事不用顾及父母的目光,像那些拥有自己房间的同学一样。
她可以跟着视频荒腔走板地唱,用不同的怪异的腔调地读一首诗,靠在墙上嘻嘻地笑。
有时她也会在午后写写练习卷,一边写一边骂出题人,对答案的时候又骂一遍,效率巨慢她却一点不焦虑,像个没心没肺的小傻子。
苏格拉底说的对:“这个世界上只有两种人,一种是快乐的猪一种是痛苦的人。”
这个世界上总有人如她一般想要成为前者,在太阳下哼哧哼哧吃草,但社会的环境把所有人都往后者上引导,小升初、中考、高考,说不定以后还有考研、各种证书。
这样的社会容不下沈夏这头无产阶级的猪,她没有做猪的资本,只能随着大流一路学学学考考考,自我催眠自己热爱学习,卷不离手,笔不离手。
不然还能怎么办呢?
从天台上迎着风跳下去吗?摔在血肉淋漓。
这样就不用学习了,也不用考试了,不用一边羡慕嫉妒排名在你前面的人,一边悔恨自己的懒惰和大意。
跳下去,即使那些对你没有好感的人也会为你哭泣,你再也不是什么孤僻的书呆子或者冰山学霸,在外人的记忆中,你会美化成一个勤奋友好的人。在父母亲人眼中,他们只会选择性地记忆你乖巧可人的一面。
死亡总是能美化一人的品德和性格。
第 10 章
沈夏清楚地知道,当她的父母回家时,她会再次成为了那种所谓文静勤奋的孩子。
早上吃完饭去市图写作业复习,晚上回到家接着干同样的事。
她自然可以敷衍过去,反正她的父母没有一方文化程度能高到监督她学习的地步,她可以对着课本发发呆,然后在陈美娟躺在床上把目光投降她时翻两页书。
可她的高考成绩该怎么办?
她高一那个傻呆呆的新手班主任说她高中三年的奋斗动力是不在小黑屋里洗碗,她的父母为了让她体会生活的艰辛在某个暑假把他们的宝贝女儿送去某餐馆后厨过了一段时间,教育作用已经给某师范毕业生造成了近乎心里阴影的深刻。